雪还在下,细密无声地覆盖着整座城市。
空气中浮动着一种近乎凝滞的静谧——连雪花落地的声音都被吸尽,仿佛大地提前进入了守灵时刻。
晏玖撑着那把黑伞,一步步走远,脚步很轻,却异常坚定。
靴底碾过薄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是一根绷紧的弦在风中低鸣。
寒意顺着鞋面渗入脚心,她没有加快步伐,只是将伞微微压低,遮住半边苍白的脸。
她的背影融进风雪里,像一缕终于找到归途的魂魄,不再飘荡,也不再迟疑。
远处殡仪馆后山的火化炉早已熄了焰,最后一缕青烟也散尽在凌晨的冷风中,只余下一截铁烟囱孤零零立着,如同指向天际的墓碑。
她站在墓区边缘,看着五十多个新立的碑石整齐排列,如同沉默的士兵守望着夜色。
指尖拂过冰冷的石面,触感粗糙而沉重,积雪在指腹下化成微凉的水痕。
白菊被轻轻放下时,花瓣沾上了霜,颤巍巍地抖了一下,像是回应某种无声的告别。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任务完成:安葬53位逝者】
【奖励发放:通行币×1】
【备注:可兑换地府通行权限一次,或指定灵魂短暂返阳三分钟(需魂魄完整、因果未断,每年限用一次)】
晏玖没有回应。
她只是蹲下身,将一束白菊放在最近的一座墓前,指尖轻轻拂去碑上的积雪。
“你们都安心走吧。”她低声说,“我答应过的事,从没食言。”
声音很淡,像是对亡者说,又像是对自己讲。
喉间泛起一丝干涩的痛,那是连日未眠与压抑情绪交织的结果。
这能力对她而言早已不是奇遇,也不是诅咒——它只是一个工具,一段必须走完的路。
每一次预言死亡、每一单棺材成交、每一场直播背后的心跳与恐惧……都不过是为了活下去,为了等一个人回来。
而如今,那句“慢走不送”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十年封存的记忆闸门。
郎宗壹是谁?
他为何拥有那样的语气和姿态?
这些疑问如藤蔓缠绕心头,但她不再急着撕开谜底。
因为她终于明白:有些真相,要等到你真正准备好时,才会显现。
这时,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不是云层压顶,而是无数金黄的银杏叶凭空浮现,自虚空中旋转而下,层层叠叠,铺天盖地。
叶片边缘泛着微光,划过空气时竟带起一阵低频嗡鸣,宛如古老符咒在吟唱。
它们并不落地,反而围绕晏玖缓缓飞舞,形成一道巨大的光环,宛如神迹降临。
人群惊呼四散。
几位守候多时的家属原本还想上前恳求:“姑娘,能不能让我们再见亲人一面?哪怕一眼也好……”话未说完,便被眼前景象震得跪倒在地,膝盖砸进雪泥之中,口中喃喃已不成句。
直播镜头剧烈晃动,弹幕瞬间炸裂——
【卧槽!!这是什么特效?!】
【假的吧?这能P出来?】
【她是不是通灵了?刚才那些叶子是不是在写符?】
【别吵!看她头顶!有字!】
的确,在漫天飞旋的银杏叶中央,隐隐浮现出一行古老文字:“魂归有序,勿扰安宁。”
墨痕般的字迹悬浮于空中,散发出淡淡的檀香气,随风飘散时竟让人心头一静。
紧接着,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响彻四方:
“凡人莫扰亡魂之路,此女已尽其责。”
山神现身。
他并未显形,只有一道朦胧光影立于半空,双目如炬,俯视众生。
那目光扫过之处,连呼吸都仿佛被冻结。
有人感到耳畔响起一声叹息,似来自深山古林;有人鼻尖突然闻到泥土与松针混合的气息,恍若置身百年老林深处。
刹那间,天地肃静,连风都停了。
晏玖抬头望了一眼那光影,微微颔首,未语。
她懂。
这是警告,也是庇护。
地府运转自有规则,哪怕她手握通行币,也不能随意唤醒死者与生人相见。
情感再深,也越不过阴阳界限。
她曾想过使用那三分钟返阳权,可每当想起系统提示中的“因果反噬”四个字,指尖就会不受控地颤抖。
片刻后,山神退隐,银杏叶纷纷化作光点消散,如同星辰坠入尘埃。
人群仍呆立原地,仿佛经历了一场梦境。
而晏玖只是拍了拍衣角的雪,转身离开。
她一步步走下山道,脚印留在新雪之上,又被风抹平。
湿衣贴在背上,寒意渗骨,但她走得平稳,像背着整座山的重量。
路灯渐次亮起,昏黄的光晕洒在肩头,映出一个孤独而倔强的剪影。
手机震动了一下——直播间预约提醒:距开播还有十分钟。
回到阁楼时,天已微亮。
老旧木门吱呀推开,屋内陈设简朴:一张桌、一盏灯、一台电脑、几排整齐摆放的微型棺材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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