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乌云悄然吞没,祭坛之上仿佛骤然沉入深海。
风停了,叶落无声,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那枚伽罗面具,在晏玖指尖轻旋一圈后,如一片黑羽般飞出——不偏不倚,正正扣在简大脸上。
“啪”地一声闷响,像是命运盖下了印章。
面具触肤即合,边缘泛起暗红纹路,如同活物的血管缓缓搏动,紧紧吸附在他面部每一寸肌肤上,鼻梁、颧骨、下颌,严丝合缝,仿佛它本就该长在那里。
简大猛地伸手去抓,指尖刚触及面具边缘,却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手背腾起焦黑烟雾,像是被无形烈火灼烧。
“滚开!给我拿下来!”他嘶吼着,声音已带哭腔,双手疯狂拍打面门,可那面具纹丝不动,反而随着他的挣扎渗出一丝猩红血线,从眼角蜿蜒而下,宛如泪痕。
“我没有!我不是什么玫瑰十字的人!你血口喷人!”他双膝发软,几乎跪倒,眼神里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你是谁?!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人群骚动起来。
有人低语:“……伽罗面具?那是三百年前叛逃组织‘玫瑰十字’的标记,传说戴上之人会被种下心蛊,终生受控于主使……”
“可这东西早就失传了啊。”
“但她怎么会有?还精准甩在他脸上?就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议论声如针扎进耳膜,简大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灰白。
他环顾四周,昔日下属避其目光,同门长老眉头紧锁,就连一向支持他的执法堂弟子也迟疑着后退半步。
怀疑,正在无声蔓延。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是静静站在原地,黑袍垂落,袖口微扬,像一朵开在坟头的曼陀罗,静美而致命。
晏玖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挣扎的模样,语气轻得像在聊天气:“简长老,何必激动?我说你是卧底了吗?”
她顿了顿,眸光流转,扫过全场,“我只是说——有人是。”
众人一怔。
她缓步上前,鞋尖点地,节奏缓慢却压迫感十足。
“玫瑰十字虽灭,但他们的术法残卷仍在流传。比如这枚面具,能自动识别并附着于‘心神动摇者’身上。”她轻轻抬手,指向简大,“它不会认错人,因为它感应的不是身份,是欲望。”
“一个执掌玄门律法几十年的老牌长老,为何会在私库藏匿三枚不属于任何宗门制式的空间戒?其中一枚,甚至刻着已被通缉百年的邪修图腾?”她声音渐冷,“你说你冤枉?那你告诉我——这些东西,是谁放进你袖里的?”
简大张口欲言,喉咙却像被铁钳夹住。
他知道那些戒指的存在,但他从未告诉任何人来源。
那是他在一次“清理异端”任务中,从一具尸体上悄悄取下的战利品——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早被人盯上了。
“我……我没有……”他喃喃,声音越来越弱。
晏玖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低阶修士容易被策反,是因为他们渴求力量;高阶修士也容易被策反,是因为他们贪恋权位。”她俯身,与他平视,眸光幽深如渊,“而你这样的人……最危险。你以为自己清廉公正,实则早已在一次次‘灰色抉择’中,把灵魂切成碎片,卖给看不见的魔鬼。”
她直起身,淡淡道:“面具选中你,不是因为它错了,而是因为你心里,早就有鬼。”
死寂。
所有人屏息凝神,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面具下那粗重紊乱的喘息。
简钟羽躲在人群后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看着那个曾对她颐指气使、将她当作弃子的长老如今如狗般匍匐哀嚎,心中竟涌起一丝快意,却又混杂着更深的恐惧——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楚濋站在角落阴影里,袖中拳头紧握。
他刚才本想悄悄离开,却被眼前一幕钉在原地。
他盯着晏玖的背影,
灵犬可乐伏在地上,耳朵微微抖动,似乎察觉到远处有异动。
槐树妖隐在古树残干之后,枝叶轻颤,望着晏玖的眼神充满敬畏——那一剑斩断锁链救下它的身影,此刻终于与这翻云覆雨的手段重叠在一起。
而晏玖,只是轻轻拂了拂衣袖,仿佛刚才不过随手掸去一粒尘埃。
她没有解释更多,也不需要。
真相与否,从来不是重点。
重点是——混乱已生,秩序崩解,所有人都开始质疑原本坚信的一切。
这才是她要的。
夜风再度吹起,卷起几片焦黑符纸,打着旋儿飞向远方。
她转身,黑袍猎猎,步伐从容,仿佛刚刚掀翻的不是一位长老,而是一局棋盘。
可就在她即将离去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望去——
简大瘫倒在地,面具依旧紧贴面部,但他的身体剧烈抽搐,口中溢出黑色黏液,双眼翻白,像是正在承受某种无法言说的折磨。
有人惊呼:“他……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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