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走不送殡葬馆的招牌孤零零地悬在半空,灯管时亮时灭,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像某种低语。
闳宇站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他本不该来这种地方——伦敦实验室里恒温恒湿的培养舱、导师严肃却关切的目光、还有那篇即将发表的论文……才是他熟悉的世界。
可现在,他站在这扇斑驳铁门前,脚下是潮湿的青石板,空气中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与腐木混合的气息,仿佛一脚踏进了另一个维度。
“少爷。”老曹轻声提醒,声音压得极低,“就是这儿了。”
闳宇没动。
他盯着门上那块歪斜的铜牌,上面刻着几个古篆字:“慢走不送”。
荒诞得近乎挑衅。
“你说……她真能找东西?”他终于开口,嗓音干涩。
“老爷说,凡涉及《星夜》者,唯此人可问。”老曹语气笃定,却掩不住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少爷,时间不多了。”
《星夜》——那幅据说绘有星轨命图、能窥天机的古老画卷,母亲临终前攥在手中的最后遗物。
它不见了,而父亲只给了三天期限。
闳宇深吸一口气,抬手推开了门。
铃铛轻响。
店内昏黄,一盏油灯摇曳着影子,墙上挂满各式棺材模型,从汉唐形制到现代极简,琳琅满目却又透着诡异的和谐。
角落里,一个穿着黑色旗袍的女孩正低头摆弄手机,指尖飞快滑动,耳麦传出断续的直播声:
“家人们看清楚啊,这款‘往生莲引’棺材,内置镇魂符阵,阳寿将尽者躺进去,至少多活七十二小时——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系统认证过。”
她正是晏玖。
闻言头也不抬,只懒洋洋道:“哟,新客户上门?先扫码付款再说话,本店不接受情绪价值抵账。”
闳宇一愣,下意识看向老曹。
老曹上前半步,双手递上一张烫金名帖:“这位是闳家少主,特来……”
“红绿灯。”晏玖突然抬头,目光扫过闳宇那头蓝紫相间的挑染发丝,嘴角微扬,“你这发型,是想给马路添彩还是替交通局打工?半夜出门不怕被车撞?”
空气瞬间凝滞。
闳宇脸色微变。
从小到大,谁敢这么对他说话?
即便是父亲,也只是冷眼训斥,从未如此轻佻羞辱。
他几乎要发作,却被老曹轻轻按住手臂。
“姑娘莫怪,我们确有急事相求。”老曹语气沉稳,却带着罕见的恳切,“关乎一幅画,名叫《星夜》,据传唯有您这般通灵之人,才看得见它的去向。”
晏玖这才缓缓摘下耳麦,搁在一旁。
她没立刻回应,而是眯起眼,细细打量闳宇——不是看他衣着昂贵的羊绒大衣,也不是看他腕上那块百达翡丽,而是盯住他的眼睛。
那双眼里,有焦躁,有愤怒,但更深的地方,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
怕的不是丢画,她心想,是怕找不到答案。
“《星夜》?”她冷笑一声,“听着像梵高的仿品展。你们家祖坟冒烟了请我去做法?”
“不是做法。”闳宇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是我妈……留下的东西。如果找不回来,我爸会……”他说不下去了。
晏玖挑眉:“会怎样?打断你的腿?还是冻结账户,让你在国外喝西北风?”
“他会启动家规。”老曹接过话,语气沉重,“三年禁足,终身不得接触家族秘典。”
晏玖嗤笑:“听起来像封建残余搞PUA。你妈要是泉下有知,估计都想爬出来骂人。”
这话像刀子般刺进闳宇心头。
他猛地抬头:“你懂什么!她明明恨这个家,为什么还要留下那种东西?为什么要让我回来面对这一切?!”
吼完,他自己都怔住了。
屋内一片寂静。
油灯忽明忽暗,映得晏玖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
她静静看着他,良久,才缓缓起身,绕过柜台走到他面前。
两人对视。
她的眸子黑得惊人,仿佛能吸走光线。
“你以为你妈恨这里?”她忽然笑了,笑得讥诮又怜悯,“可她还是回来了,死了也要埋进那片祖坟。你知道为什么吗?”
闳宇摇头。
“因为有些债,不是你想逃就能逃的。”她说完,转身走向里屋,“进来吧,既然来了,就别站着装雕塑。不过——”她回头瞥他一眼,“红绿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待会儿听到什么都别尖叫,我这儿不包赔精神损失费。”
闳宇张了张嘴,终究没反驳。
老曹松了口气,默默跟上。
就在他们进入内室的刹那,街对面高楼天台,一道修长身影伫立于风中。
郎宗壹收起望远镜,指节微微发白。
刚才那一幕,他全看在眼里。
起初见闳宇接近殡葬馆,他心头警铃骤起——豪门子弟与通灵者接触,往往是风暴前兆。
可当晏玖出口调侃,称其为“红绿灯”时,他紧绷的神经竟莫名松弛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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