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的辉光,将朱元璋从濠州孤僧到紫金帝陵的漫长轨迹彻底勾勒完毕。他的一生,犹如一幅用铁血、黄土、金箔与暗红四色泼洒而成的惊世画卷,极致的功业与极致的阴影交织缠绕,令人震撼,亦令人窒息。此刻,万界寂然,唯有历史的罡风呼啸而过,卷动着对这位布衣天子无尽复杂的评说。】
天幕化为一片混沌初开般的景象,一半是阳光普照、嘉禾遍野的明亮山河,另一半则是血色弥漫、枷锁隐现的深沉雾霭。
朱元璋的形象在这光暗交界处巍然屹立,左手托着象征“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传国玉玺,右手却紧握着滴血的锦衣卫腰牌与写满“诛”、“剥皮实草”字样的《大诰》。
他的眼神,既有俯瞰苍生的威严肃穆,亦深藏着洞察人心鬼蜮的冰冷疑忌。
宏大、苍茫而充满历史辩证的声音,如黄钟大吕般为这位极其复杂的帝王定音:
【综其一生,朱元璋无愧“标准圣上”之评,位列十七,得125分。】
【其功,震古烁今:提三尺剑,起于微末,十五载而廓清寰宇,再造华夏正统,结束近百年异族统治,此乃民族之功;躬行节俭,奖励农桑,大兴水利,轻徭薄赋,使饱经战乱之民得以喘息,户口增,田野辟,此乃生民之功;革元旧弊,重建礼法,奠定大明二百七十六年之基业,此乃制度之功。】
【其过,亦深彻骨髓:猜忌刻薄,屠戮功臣,使“元功宿将,相继尽矣”,开国气象为之一黯;法网苛密,刑罚酷烈,以剥皮枭首之刑制造普遍恐怖;废除相权,设锦衣卫,使皇权独裁达于顶峰,制度隐患贻害后世;禁锢户口,压抑工商,以严刑峻法试图冻结社会流动;文字之狱,荒谬绝伦,士风为之摧折。】
【他是一位将“皇帝”职业的勤勉、冷酷与控制欲发挥到极致的典范,一个充满矛盾的历史巨人。他的伟大,源于底层苦难所锻造的坚韧意志与对理想秩序的偏执追求;他的残暴,也恰恰源于同样的经历所带来的深刻创伤与对失去权力的终极恐惧。他重建了一个帝国,也为自己和后继者铸造了一副沉重无比的黄金枷锁。】
定论的回响未落,万界之中,早已是波澜云诡,评议沸腾。
大秦,咸阳宫。
秦始皇嬴政沉默良久,方缓缓开口。
“此人,似朕,而又非朕。”
他目光如炬,仿佛穿透时光。
“其‘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之志,与朕同,然朕车同轨、书同文,意在混一宇内,流通天下;彼立黄册、颁路引,意在锢民于乡里,冻结天下,此根本之别也,其屠戮功臣之酷,远胜朕待王翦、蒙恬;然其出身寒微而忌惮文武,心魔之深,亦可悯矣,他所行,乃是‘弱民强国’之法的极端,非长治久安之道。”
大汉,未央宫。
汉武帝刘彻的感慨则更为复杂。
“朕读其史,如见高祖(刘邦)与......吕后之合体。”
他对卫青、霍去病等心腹大将言道。
“有高祖提三尺剑取天下之雄略坚忍,亦有吕后诛戮功臣之阴鸷酷烈,其恢复中华,功莫大焉,可比高祖;然其猜忌,尤有过之,高祖与萧何、曹参尚能善终,彼则必欲诛尽而后快,至其抑商、锢民之策,则更显其出身局限,只知农桑为固本之基,不知商贸乃活血之脉,此人之治,强则强矣,然如绷紧之弓弦,恐难持久。”
大唐,贞观年间。
李世民与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重臣一同观看,气氛凝重。
“诸卿。”
李世民叹道。
“此前观图拉真,朕言其‘知进不知退,明得不明失’,今观洪武皇帝,朕则叹其‘能聚不能散,善破不善立’。”
他剖析道。
“彼能聚天下溃散之人心以破元,此大能也,然得天下后,却不能散其疑忌之心以容功臣,不能立宽和之政以安士心,其政令之密,刑罚之酷,意在立万世不移之序,实则扼杀了生机,魏征若在,必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谏之,然其心魔深种,恐非谏言能解,此人之悲剧,在于其成功之经验(多疑、狠厉),恰成其治国之毒药。”
大宋,东京汴梁。
宋太祖赵匡胤正与弟赵光义议事,看到朱元璋屠戮功臣一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酒杯,神情复杂。
“杯酒释兵权”的温和与“胡蓝之狱”的血腥,形成刺目对比。
“光义,你看。”
赵匡胤苦笑。
“朕释其兵权,赐其富贵,保全君臣之谊,子孙之道,这位朱皇帝......却是要绝其子孙,灭其族裔,狠则狠矣,然‘飞鸟尽,良弓藏’之讥,千古难免,且自毁长城,一旦边陲有警,或嗣君暗弱,将帅之才何出?此非智者所为,不过......”
他话锋一转。
“其重典治吏,整顿贪腐之决心,倒颇有可借鉴之处,只是手段......太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