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静斋的惨状,在戈壁的风沙中渐渐凝固。残破的经幡低垂,断裂的梁木横陈,昔日清净佛门之地,如今只余满地狼藉。
尼姑们的啜泣声在庭院中回荡,如泣如诉,仿佛是这片废墟中唯一的生命之音。她们相互搀扶着,脚步踉跄,试图从满地的残垣断壁中拾回些许完整的器物,但每一次的触碰都会让她们想起曾经的宁静与美好,泪水便如决堤的洪水般再次奔涌而出。
陆沉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正殿前的石阶上,他的身躯已经僵硬,却依然保持着一种不屈的姿态。他的面容苍白如纸,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眸如今圆睁着,似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在凝视着某个方向,穿透时空的束缚,执着地望向戈壁深处。
他的衣衫被鲜血浸透,原本的颜色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在干燥的空气中,血液开始逐渐干涸,衣衫也变得发硬、变暗,仿佛是他生命的最后一道痕迹。
一个年长的尼姑颤抖着上前,她的脚步轻得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生怕惊醒了陆沉的灵魂。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合上他的双眼,让他能够安息。然而,无论她怎样努力,那双眼睛始终固执地睁着,仿佛在诉说着他心中未了的心愿。
“陆施主……”老尼姑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无尽的哀伤和无奈,“您就安心去吧,我们会为您诵经超度,愿您的灵魂早日得到安息……”
然而,陆沉的眼睛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语而闭合,它们依然圆睁着,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眷恋和不舍。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执着,对某个名字的呼唤,那个他在临终前都未能说出口的牵挂。
戈壁的风呜咽着卷过静斋,带着沙尘与血腥的气息,将这悲怆的一幕永远地镌刻在了时光里。风在耳边呼啸,仿佛是陆沉的灵魂在诉说着他的不甘和遗憾,而尼姑们的啜泣声,则成为了这无尽哀伤的背景音乐,久久不散。
......
在百里之外的地方,原本宏伟壮观的云月阁如今已沦为一片废墟,残垣断壁间弥漫着死寂与悲凉。而在这片废墟之中,陆云朵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仿佛抽走了她全身的生命力一般,让她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她蜷缩在破碎的瓦砾之间,身体先是剧烈地痉挛着,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扯着。每一次痉挛都让她的身体痛苦不堪,然而她却无法控制这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痉挛逐渐平息,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这种颤抖如同寒风中的落叶,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吹散。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爬满她皮肤的暗红色幽冥纹路,此刻仍在隐隐搏动着,仿佛它们是有生命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不断地汲取着她体内的能量。而原本在纹路间挣扎的金色佛光,此刻已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了,只有在某些瞬间,它会突然闪烁一下,如同风中残烛,旋即又被那暗红色的幽冥纹路无情地吞没。
陆云朵的意识也在这一刻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也没有空间的界限,只有无数记忆的碎片在她周围飞舞、旋转。这些碎片如同锋利的镜片,每一次与她的意识触碰,都会带来新的痛苦,让她的灵魂都在颤抖。
她感受到流沙的冰冷,死亡逼近时的窒息感再次包裹了她;母亲坠崖前那个不舍的眼神重现眼前,那句“活下去”在耳边反复回响;戈壁流浪时饥寒交迫的痛苦,人世间的冷暖无常一次次重演;暗红沙地那冰冷的拒绝,“别在我坟前哭”的决绝话语刺穿灵魂;杀戮时的快感与仇人临死前的恐惧交织;落尘那悲悯清澈的目光,和他以佛骨为引的决绝身影;听荷小筑婴儿的啼哭声忽远忽近;最后是陆沉那双穿透空间、充满悔恨与释然的眼睛,和他未说完的“好好活”...
恨意如滚烫的岩浆一般,在她的体内汹涌澎湃地奔腾着,每一滴都带着蚀骨的痛苦,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焚烧殆尽。而那深入骨髓的疲惫感,更是如同一股强大的引力,让她只想永远地沉沦下去,不再醒来。
在这片意识的混沌黑暗中,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失去了方向的孤独旅人,不断地向下坠落,坠落……仿佛要坠入那真正的、永恒的幽冥深渊,万劫不复。
然而,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刹那,一点极其微弱的、温暖的金色光芒,却如同夜空中的一颗孤星,忽然在黑暗的深处亮了起来。那光芒初时如豆,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周围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但它却异常坚韧,不仅没有熄灭,反而渐渐地稳定下来,宛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驱散了一丝寒意,带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平静。
光芒之中,一个模糊却无比温暖的身影缓缓地凝聚成形。那是林晚。他的身影既不是坠崖时浴血凄厉的模样,也不是陆云朵记忆中已经模糊的轮廓,而是一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存在,仿佛是从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走出来的一般。是她小时候,母亲在油灯下为她缝补衣服时,那温柔宁静的侧脸;是母亲哼着摇篮曲哄她入睡时,眼中流淌的无限爱意;是那个总会用轻柔声音告诉她“朵儿不怕,娘在”的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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