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其陌生的暖流,如同初春时节,戈壁滩上第一滴从冰雪覆盖的岩石缝隙中渗出的、清澈的雪水,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滴落在那被五年仇恨与幽冥之力冰封得坚硬无比、龟裂不堪的心田上。
那是一种……被纯粹地、毫无目的地“关心”的感觉。
一种……被当作一个普通的、会受伤、会疼痛、需要帮助的“人”来对待的感觉。
一种……她早已遗忘在血色记忆最深处、甚至从未敢奢望能再次拥有的……微不足道却真实无比的温暖。
她体内那点微弱的、几乎要被幽冥之力彻底吞噬的佛光,似乎也清晰地感应到了这股来自外界的、纯净无瑕的暖流,竟然前所未有地、微微亮了一丝。
一丝久违的、极其微弱的、仿佛春风拂过冻土的舒适感,如同细微的涟漪般悄然荡开,竟然暂时压下了幽冥之力带来的那无休无止的冰冷与剧痛。那感觉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却清晰得让她无法忽视,像一根轻柔的羽毛,搔刮着她早已麻木的心弦。
就在这时,阿黎似乎在一片被巨大碎石阴影遮挡的、相对潮湿阴凉的泥土里发现了什么,发出一声充满惊喜的、细细的惊呼:“呀!找到了!是……是‘佛心莲’的叶子!爷爷说这个可珍贵可珍贵了!一百年都不一定能碰到一株呢!能安神定痛的!”
她兴奋地、小心翼翼地用指尖从松软的泥土里,挖出一片小小的叶子。那叶子呈饱满的心形,边缘已经有些枯萎发黑,但中心部分却依旧顽强地保留着一抹淡淡的、柔和而不刺眼的金色光泽,甚至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心安神宁的祥和气息——显然是之前生长于此、长久受到落尘佛骨祥和气息滋养而发生变异的植物残留,在方才那场毁灭性的力量爆发中,侥幸存留下来的一小片。
阿黎像是捧着什么举世无双的绝世珍宝,眼睛亮得如同最好的黑曜石,献宝似的跑到陆云朵面前,努力踮起脚尖,小手高高举起,试图将那片散发着微弱佛性气息的叶子递到陆云朵眼前:“姐姐!快!把这个贴在痛痛的地方!爷爷说很管用的!贴上就不痛了!”
看着递到眼前的那片小小的、残破的、却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祥和气息的叶子,再看看阿黎那双盛满了纯粹关心、热切期待和一点点因为能帮上忙而诞生的小小骄傲的璀璨眼眸,陆云朵那颗冰冷死寂了太久太久、几乎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任何事物跳动的心湖深处,那一点被落尘以生命和佛法点燃、被父亲临终残魂唤醒、被母亲虚幻而温暖的身影抚慰过的微光,似乎终于寻找到了可以依附的、来自人间最真实、最纯净的暖意。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布满暗红纹路、曾经只用来执剑、杀戮与毁灭的手。动作迟滞而笨拙,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锈蚀中发出呻吟,抗拒着这陌生而遥远的指令。
她的手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生疏,然后,犹豫着,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颤抖,轻轻地、轻轻地……拂过了阿黎那沾着沙土和汗渍、却洋溢着蓬勃生命力与温暖的小脸蛋,替她擦去了脸颊上最大的一块泥污。
她的指尖冰凉刺骨,如同寒冬深潭里浸泡千年的坚冰,与阿黎温热细腻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动作笨拙而生硬,甚至带着一种久未与人接触、几乎忘记如何表达善意的疏离与忐忑。
但那指尖试图传递的,似乎不再是幽冥的死亡与冰冷气息,而是一丝……努力想要表达的、微弱的、属于“人”的、笨拙的温度。
阿黎显然愣住了,大眼睛困惑地眨了眨,长而卷翘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快速扇动。脸上那冰凉的触感陌生而奇异,但她从眼前这个漂亮姐姐略显僵硬的动作里,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丝一毫的恶意。
随即,她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瞬间重新绽放出一个比戈壁清晨第一缕突破地平线的阳光还要灿烂、还要纯净无邪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具有某种神奇的魔力,一下子驱散了周遭废墟的阴霾和晨间最后的寒意,让这片死寂之地仿佛也焕发出一丝微弱的生机。
“姐姐,你的手……好凉呀。”她小声说,声音软糯,带着孩子气的直白。但她非但没有躲开,反而下意识地、依赖般地把自己温暖柔软的小脸在那冰凉的手指上轻轻蹭了蹭,像一只终于找到依靠、努力表达亲昵与信任的流浪小猫,“但是……阿黎不怕!”
陆云朵的手指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突然间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那指尖已经被最炽热的火焰灼烧到了极致。她像触电一般,猛地将手缩了回来,紧紧地攥成了一个拳头,似乎这样就能抵御那股灼热的刺痛感。
然而,那股寒意却依然如影随形,那是幽冥之力带来的彻骨寒冷,它浸透了她的指尖,让她的手指变得冰冷而僵硬。但就在这冰冷之中,阿黎的笑容却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了她的身上。那笑容中的阳光和他轻轻蹭动的温暖,仿佛真的灼伤了她的指尖,留下了一种奇异而陌生的、带着刺痛感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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