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娘在,我什么都不怕。”
沈兰君眼眶一热,忙仰头看窗外,雨后的天空洗过似的,瓦蓝瓦蓝。她悄悄吸了吸鼻子,笑:“走,再去前头‘馥香斋’,给你买玫瑰卤和松子糖。晚上回府,娘亲自下厨,给你做芙蓉鸡片,再配个虾羹。”
昭昭笑应。母女俩手挽手下楼,裙角拂过木梯,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岁月在轻轻唱歌。巷口夕阳斜照,把两道影子拉得老长,一道高挑,一道纤细,却始终紧紧挨在一起,像两株并肩的花枝,终于在这盛世秋光里,一同绽放。
刚踏出茶馆门槛,就听见身后有人唤“兰君——”
沈兰君回头,只见一位穿秋香色妆花褙子的妇人提着描金食盒,正踩着碎步追来。妇人约莫四十出头,身材微丰,圆脸盘,眼角笑纹堆叠,看上去一团和气。
“柳阿姊!”沈兰君愣了愣,随即眉开眼笑,一把拉住对方,“十年不见,你还是风风火火的性子。”
柳氏喘匀了气,目光落在昭昭身上,顿时亮了三分。她把食盒往沈兰君手里一塞,双手捧住昭昭的肩,细细打量:“这就是昭昭?哎呀,当年抱在手里才那么点儿,如今都出落成画里的人了!这眉眼、这下巴,活脱脱就是你娘十五岁的模样,连这颗小泪痣都一模一样。”
沈兰君笑着拍了拍柳氏的手背,眼里满是温意:“可不是嘛,这孩子性子慢,没你家明远小时候机灵。”
“哎哟,女孩子家文静些才好,”柳氏摆手,
昭昭被看得不好意思,屈膝行礼,声音软软:“柳姨安。”
“乖,真乖。”柳氏喜得合不拢嘴,忙揭开食盒,“刚在‘馥香斋’买的玫瑰酥,还热着呢,昭昭快尝。”她拈起一块,亲手递到昭昭嘴边,“别客气,柳姨小时候还给你把过尿呢。”
一句话说得沈兰君“噗嗤”笑出声,昭昭也红了脸,双手接过点心,轻轻咬下一角。酥皮簌簌落,玫瑰卤馅儿甜香满嘴,她不由得眯了眯眼。
柳氏瞧在眼里,更爱三分,挽住沈兰君的胳膊:“前面‘胭脂轩’新到一批江南官制胭脂,我今早刚去试过,颜色嫩得能掐出水来,走,带昭昭去挑两盒。小姑娘家,不施粉黛也标致,可抹点儿胭脂更精神。”
沈兰君本就想给闺女买胭脂,闻言顺水推舟:“成!咱们姐妹今日就逛个痛快。”
三人并肩往胭脂轩走。柳氏一路嘴不停——
“兰君,你还记得咱们未出阁时,偷跑去看花灯吗?你摔了一跤,裙角烧了个洞,还是我把披风给你系上才遮过去。”
“怎么不记得?回府被我娘罚抄《女则》十遍,手都抄肿了。”沈兰君笑,眼角飞起,“那时你比我还野,如今倒好,儿子都中状元了。”
“唉,说来说去还是托你的福。”柳氏拍拍她的手背,“当年要不是你偷偷塞给我二十两银子,我们一家三口连上京的路费都凑不齐。这恩情,我记一辈子。”
说话间已到店门口。胭脂轩的掌柜娘子眼尖,忙迎出来:“柳夫人,您又照顾小铺子。”眼睛一扫沈兰君的穿戴,心里有了数,笑得更殷勤,“这位是将军府沈夫人吧?里头请,新到的‘桃花雪’、‘海棠醉’都给您留着呢。”
柜台上摆开一列小巧瓷盒,胭脂色从浅粉到深玫依次排开,像把春日折在了里面。柳氏拿起一盒“桃花雪”,指尖轻点,在昭昭手背上晕开,粉里透白,像刚绽的花瓣。
“瞧,这颜色多衬咱们昭昭,白里透红,像刚睡醒的春桃。”她说着,又换一盒,“海棠醉”偏玫,更艳一分,“这盒也拿下,等赴宴时添一层,灯下一照,人面桃花。”
沈兰君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索性把一排全推到昭昭面前:“都要了,回家慢慢试。娘还给你买套新笔刷,蘸水晕开,怎么好看怎么来。”
昭昭小声道:“娘,用不完的。”
“用不完就放着,看也高兴。”沈兰君摸摸她发顶,“娘小时候连一盒胭脂都得攒半年月钱,如今就想给你最好的。”
柳氏听得眼眶发热,转过脸悄悄拭了拭眼角,又笑:“兰君,明儿个你们娘俩一定到我家里坐坐。我那儿虽比不上将军府阔气,可后园的桂花却开得极好,咱们树下摆个小案,温两盏桂花酿,让昭昭尝尝我亲手做的玉露团。顺便——”她冲沈兰君挤挤眼,“让我家那小子也见见昭昭,他整日埋在书堆里,我怕他读成个书呆子,正好让他陪妹妹说说话。”
沈兰君心里一动。柳家公子柳执,今科状元,她早听人夸“温润如玉,前途无量”,只是未曾谋面。今日见柳氏依旧热络厚道,便笑着应下:“成!明儿我们一定去。也让你家状元郎指点指点昭昭的功课,省得她整日看话本子。”
“娘——”昭昭耳尖泛红,轻轻拽沈兰君袖子。沈兰君只笑,捏捏她手心,意思分明:怕什么,有娘在。
柳氏喜得直念佛,又硬塞给昭昭一包松子糖:“拿着路上吃,阿姨家还有更好吃的,明日给你现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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