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恨天压根儿不慌。
有龙无名、秦王、严亮这群人同行,真要出事——那不是护不住,是天道亲自下场掀桌了。再说了,以恨无如今的修为和心性,早不是当年那个被魔气反噬、差点走火入魔的少年;龙无名他们亦非泛泛之辈——一个眼神能冻裂虚空,一句低语可镇住躁动灵脉。与其提心吊胆“护送”,不如把力气省下来,想想怎么让修魔界这盘散沙,重新拧成一股绳。
真正让恨天眉头微蹙的,是“回来”那一程。
魔修与正道修士向来泾渭分明,渡界桥上自动分流,连衣角都不带擦着的。上次恨无归途遭遇伏击,表面是散修劫道,实则有人借“规矩”打掩护,在分界雾障里埋了三重蚀魂阵——若非龙无名临时拆阵、秦王一戟劈开迷瘴,后果不堪设想。这次,他特意叮嘱恨无:过界前一日,必须提前传讯天魔门驻守长老,启用“归影镜”全程映照行踪;随身玉简里,还悄悄塞进一枚爷爷亲手炼制的“逆鳞符”——遇险即燃,焰色如墨蛟腾空,百里之内,无人敢近。
“谢谢爷爷。”
恨无垂眸,声音清冷如旧,可眼尾却倏地软了一瞬。那抹笑意极淡,像初春冰面裂开一道细纹,底下却涌着温热的暗流。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那枚黑曜石坠子——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此刻正微微发烫。
“回宝阁挑些东西带回去吧。”恨天望向窗外翻涌的紫云,语气轻缓,“你爹当年亲手调教的那些孩子……若有人愿来修魔界,就接他们过来。不必等‘合适时机’,现在就是。”
他顿了顿,袖口悄然拂过案几上一只半旧的青瓷酒杯——杯底刻着“无咎”二字,是他兄长的号。风从窗隙钻入,吹得杯中残茶微漾,仿佛又映出那个总爱蹲在药圃边教少年们辨识毒草、笑起来露出虎牙的男人。
恨无喉结微动,只低低应了声:“是。”
话音未落,烙宾已起身抱拳:“恨门主,各派伤亡未定,我等须即刻返山清点弟子、重布护山大阵,不便久扰。”
其余四位门主也纷纷起身,衣袍带起一阵沉稳的风。恨天含笑起身相送,目光扫过众人肩头尚未痊愈的灼痕与剑气余伤,声音里添了几分沙哑:“此番诸位折损不小,老朽愧不敢留。改日伤愈,定备好十年陈酿‘醉星河’,请诸位来天魔峰喝个痛快!”
转头便唤:“无儿,替爷爷送客。”
“是。”恨无立刻上前,步履无声却自有千钧之势。他亲自引路至山门云阶,连台阶缝隙里一株倔强钻出的蓝萤草都未惊扰。
烙宾临行前忽转身,对龙无名朗声一笑:“龙老弟,得闲务必来我‘赤霄宗’坐坐!山后那片火枫林,秋深时红得能烧穿云层,我煨一坛‘烈阳炙’,咱们边烤灵鹿腿边论剑!”
钱光才大笑着拍他肩膀:“好小子!记住了——你答应过要跟我比划!我新悟的‘撼岳十八捶’,专破你那套‘云水十三式’!”
龙无名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喉而下,眉梢飞扬:“钱大哥放心,捶法我接,鹿腿我啃,酒——我全干!”
五道遁光划破天际后,大厅霎时静了下来。
恨天朝龙无名等人拱手:“老夫旧伤反复,需调息片刻,无儿会陪诸位尽兴——失礼了。”
众人哪会不懂?那所谓“调息”,实则是强压经脉里翻涌的魔煞反噬。龙无名望着老人转身时袖口一闪而过的暗金血纹,默默将手中酒壶递向恨无:“替我敬门主一杯——祝他,早日拔尽心魔根。”
人散之后,天地忽然有了呼吸的节奏:
秦王拉着严亮钻进藏经阁偏殿,两人对着一张残破星图指指点点,连茶凉了都浑然不觉;
陈亮和森木天果然溜去了天魔坊市——不过并非看美人,而是蹲在“千机铺”门口,跟一位瘸腿老匠人讨价还价买机关傀儡的核心阵盘;
雪嫣牵着女儿雪儿的手,带着烟儿逛遍了整座天魔峰——她们在悬空廊桥喂食发光云鲤,在铸剑池畔捡拾淬火后残留的星砂,在禁地外围的幻雾林里,听百年树妖讲古时魔修与仙门联姻的秘辛(烟儿听得眼睛发亮,当场宣布长大要嫁个“会炼丹又会打架”的哥哥);
小金抱着烟儿坐在树杈上,尾巴尖儿卷着颗糖霜灵果,见雪儿抬头就晃一晃,惹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张飞和李节则跟着左护法杀进了演武堂——铁砧上火星四溅,两柄新铸的战斧正嗡嗡震鸣,像两只急于出笼的幼兽……
最后,只剩龙无名与恨无,并肩立于天魔峰最高处的“孤崖亭”。
风很大,吹得亭角铜铃叮咚作响。
恨无没说话,只是抬手一挥——山巅雾气如幕退散,露出下方万顷云海,金乌正缓缓沉入云浪,熔金泼洒,天地一片温柔浩荡。
“喏,”他推过一瓶茅台,“地球的老味道,我让商队特供的——窖藏三十年,封泥上还沾着你家后院那棵老槐树的花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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