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以青石板铺就,宽阔却难免坑洼,被无数车马行人经年累月地践踏,透着一种粗粝的坚实。尘土在午后的阳光下飞扬,混杂着汗水、牲畜以及道旁野草的气息,扑面而来,与昆仑山巅清冽纯粹的空气截然不同。
夏衍走在道边,尽量避开中间车马扬起的尘土。他的粗布衣裳很快便蒙上了一层薄灰,但他并不在意。雪焰似乎有些不喜这尘土,时而小跑几步,时而跃上路旁的土埂,抖擞着洁白的毛发。
往来行人形形色色。有赶着驮货骡马、风尘仆仆的行商;有推着独轮车、吆喝叫卖的小贩;有背着行囊、步履匆匆的旅人;也有鲜衣怒马、在护卫簇拥下疾驰而过的富家子弟。众生百态,皆在这条蜿蜒的官道上匆匆上演。
夏衍安静地走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他看到行商脸上被生活磨砺出的精明与疲惫,看到小贩为了一文钱与人争得面红耳赤,看到旅人眼中的期盼与茫然,也看到那马蹄扬尘而去时,路边行人掩鼻避让的细微不满。
这一切,比书本上的描述更加鲜活,也更加复杂。
他的“禅心”自然而然地运转着,如同平静的湖面,映照出周遭众人的情绪碎片:焦虑、渴望、疲惫、喜悦、算计、麻木…种种心绪,虽不强烈,却纷杂无比,与他初凝的“愿力”隐隐共鸣。
他并未动用力量去干预什么,只是看着,听着,感受着。这是他对这个陌生世界最初的、无声的阅读。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道旁出现了一个简陋的茶棚。茅草搭顶,摆着几张歪歪扭扭的木桌条凳,灶上大壶冒着腾腾热气,一个头发花白、脊背佝偻的老丈正忙碌着给过往行人舀着粗茶。
时近正午,日头渐毒,在此歇脚饮茶的人不少。多是些脚夫、行商,花上一两文钱,买碗粗茶解渴,顺便歇歇酸软的腿脚。
夏衍也觉得有些口渴,便走了过去。他并无金银,但清尘道人准备的散钱中,有凡俗通用的铜板。他取出一枚,递给老丈:“老丈,一碗茶。”
老丈接过钱,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这衣着普通却气质干净得出奇的孩子,以及他脚边那只一看就非凡品的雪白狐狸,愣了一下,随即舀了满满一大碗深褐色的茶水递过来,难得地扯出一个笑容:“小哥儿,慢慢喝,不够再添。”
夏衍道了声谢,捧着粗陶大碗,走到一旁人少的角落坐下。茶水苦涩,带着一股浓浓的烟火味,远不如昆仑的灵茶可口,却别有一番解渴的实在。
雪焰蹲在他脚边,对那茶水毫无兴趣,只是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几口茶水下肚,夏衍正要起身继续赶路,忽听茶棚另一侧传来一阵压抑的呻吟和嘈杂的议论声。
他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约莫三十余岁的汉子瘫坐在泥地上,抱着右腿,额头冷汗涔涔,脸色痛苦得扭曲。他的小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摔断了。旁边放着一副散架的挑担,几个沾满泥土的饼子滚落一地。
“哎哟,张二狗你这真是倒霉催的!这好好走着路也能摔沟里去!”一个同行的脚夫在一旁跺脚。
“这可咋整?离下一个镇子还有几十里地呢!”
“这腿怕是断了,得赶紧找郎中啊!”
“这荒郊野岭的,上哪找郎中去?就算到了镇上,请郎中接骨买药,得多少钱?二狗家里还有老娘娃子要养呢…”
众人七嘴八舌,多是同情,却也无计可施。那受伤的汉子听着众人的话,脸上痛苦之外,更添了一层绝望的灰败。
茶棚老丈叹了口气,端了碗水过去:“先喝口水缓缓。唉,这…”
夏衍放下茶碗,走了过去。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汉子的伤腿。伤势不轻,骨头恐怕已经折断,若不及时处理,即便日后接上,也难免留下残疾,对于一个靠力气吃饭的脚夫而言,这几乎是灭顶之灾。
汉子看到是个半大孩子过来,忍着痛勉强道:“小…小哥,没事,别…别吓着你…”
夏衍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轻轻虚按在汉子伤腿的上方。
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个举止奇怪的孩子,不知他要做什么。
夏衍闭上眼,禅心静定,初生的愿力光点在心神深处微微亮起。一股温和而精纯的愿力顺着他的指尖流淌而出,无声无息地渗入汉子的伤处。
这一次,他比在听泉集时更加小心,控制得更加精妙。愿力并非强行愈合骨骼(那需要的力量远超他现在所能),而是分为数股:一股最大限度地缓解着汉子剧烈的疼痛;一股护住断裂的骨头茬口,避免二次损伤;另一股则激发着汉子自身的血气与生机,大大加速伤口内部的凝血与初步愈合的过程,为后续真正的接骨治疗创造最好的条件…
在外人看来,这孩子只是伸手虚按了片刻。
然而,那汉子脸上的痛苦表情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缓下来,紧咬的牙关松开了,甚至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呃…好像…好像没那么疼了?凉丝丝的…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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