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时间节点】
* 百国之界,黑风隘,戍卫营房
* 道历:七千三百四十二年
* 儒历:三千九百八十五年
* 农历:十月二十六,午后
黑风隘那沉重冰冷的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刹那,隔绝的不仅仅是关外荒原的凛冽寒风与潜在追兵,更像是一道无形的界限,将惨烈搏杀、命悬一线的绝望与暂时喘息、却前途未卜的茫然分割开来。
戍卫营房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简陋的床榻上,并排躺着两人。李清(时年二十七八岁)面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趋于平稳,木济医师的救治和其自身深厚的儒家根基正在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他的伤体。而一旁的夏衍(时年八岁),情况却截然不同,甚至更为凶险。
他小小的身躯蜷缩着,脸色不是苍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蜡黄,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抽空。呼吸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胸膛的起伏细微得令人心揪。最令人不安的是,他那原本莹润的皮肤下,此刻竟隐隐透出一种极不祥的、仿佛灰烬般的暗沉色泽,仿佛生命之火正在不可逆转地黯淡、熄灭。
宁休(时年二十二岁)半倚在墙边,手臂上的箭伤已被隘口军医简单处理过,敷上了解毒生肌的药膏,但那深入经脉的邪毒岂是凡药能轻易拔除?一股阴冷的麻痒仍不断从伤口蔓延,蚕食着他的文气。然而,肉体上的痛楚远不及他心中的焦灼与无力。他死死盯着夏衍那张失去生机的小脸,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
石柱(苦泉镇猎户)和另外四名猎户或坐或跪在一旁,个个带伤,神情萎靡,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对恩人状况的深切忧虑。婉娘(时年六岁)趴在夏衍榻边,小手紧紧攥着夏衍冰凉的手指,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生怕惊扰了什么。
隘口的守关校尉姓王,是个面色黝黑、神情冷峻的中年汉子。他已查验过宁休的身份文牒(虽破损,但玉虚宫嫡传的标记做不得假),也听石柱结结巴巴讲述了沿途遭遇幽影教与黑狼部袭击的惨状(隐去了夏衍神异之处)。他公事公办地安排了军医诊治,提供了饮食,但眼神深处却带着明显的疏离与戒备。边关军将,最忌与来历不明的修士牵扯过深,尤其是牵扯到幽影教这等邪魔外道。
“宁公子,”王校尉声音干硬,“你等的遭遇,我已派人急报上游军堡。但黑风隘乃军事重地,规矩森严。待几位伤势稍稳,还需尽快离开,前往内地城镇安置。”他的目光扫过昏迷的夏衍和李清,补充道,“隘内药材有限,军医也已尽力。这位小友…伤势古怪,非寻常药石能医,恐需另寻高明。”
这话语里的撇清与送客之意,昭然若揭。
宁休心中苦涩,却无法指责对方。边军有边军的难处。他强撑着拱手:“多谢校尉收留。待我师弟伤势稍缓,我等即刻离开,绝不给隘口添麻烦。”
王校尉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留下两名兵士在门外看守,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营房内重归死寂,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夕阳的余晖透过狭小的窗口,在室内投下漫长而扭曲的影子,如同众人心中不断滋长的阴影。
宁休尝试运功逼毒,但那幽影教的邪毒异常刁钻,如附骨之疽,与他的文气纠缠不清,每每逼出少许,便反噬更烈,令他嘴角再次溢出血丝。
石柱等人看着宁休痛苦的模样,看着夏衍愈发微弱的气息,心如刀绞,却束手无策。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这间小小的营房。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夏衍可能熬不过这个夜晚之时——
一直守在夏衍榻边的婉娘,忽然轻轻地、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哼唱起来。
哼唱的,正是不久前夏衍在昏迷中无意识发出的、那空灵安宁的调子!调子很简单,甚至有些走音,但婉娘唱得极其认真,小小的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担忧与祈盼。
“夏衍哥哥…快好起来…婉娘害怕…”
这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哼唱,在这死寂的营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揪心。
石柱想阻止她,却被宁休用眼神制止了。
宁休看着婉娘,看着夏衍,眼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或许…这孩子的祈愿,能带来一丝微弱的奇迹?
然而,奇迹并未立刻发生。夏衍依旧沉寂。
但…
没有人注意到,当婉娘的哼唱声响起时,夏衍那毫无血色的指尖,极其轻微地 颤动了一下。幅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与此同时,他识海最深处,那枚因过度消耗而黯淡欲灭、被层层灰暗死气包裹的愿力光种,似乎被这外界传来的、微弱却纯净的祈愿之力所触动,最核心的一点,骤然 亮起了一丝 比针尖还要细微的 金芒!
就像无边黑暗的宇宙中,一颗恒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却在彻底坍缩湮灭的前一瞬,于其核心最深处,猛然迸发出最后一缕、也是最初一缕,创世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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