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光王佛自天界归来,一步踏出,已至玉京城外。此刻正值黎明,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整座雄城还笼罩在薄雾与静谧之中。然而,与月余前他离去时相比,这座千年帝都的气息已然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他并未直接现身于繁华街市或皇宫大内,而是悄然出现在城西那座曾暂居的荒祠之外。祠院依旧简陋,老庙祝仍在沉睡,但祠前石阶却干净异常,门前甚至有人摆放了新鲜的野果与一束带着露水的野花,似是附近百姓自发供奉。空气中,除了熟悉的尘土与晨露气息,更隐隐弥漫着一丝极淡却纯净的愿力余韵,并非源自某种强大的个体,而是由无数微弱但虔诚的信念汇聚而成,如同夜空中稀疏却真实的星光。这愿力中,夹杂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的微弱持念声,虽杂乱不成体系,却透着一种朴素的真诚与期盼。
“看来,种子已然播下,开始萌芽了。” 妙光王佛心念微动,并不意外。他推开虚掩的祠门,院内景象依旧,净言与净坚却已感知到他的归来,自厢房中快步走出,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欣喜与恭敬,伏地便拜。
“弟子恭迎老师归来!” 两人声音激动。他们留守玉京,虽时日不长,却深切感受到了这座城市因老师之前宣讲而引发的暗流涌动,此刻见老师安然返回,且气息愈发渊深难测,心中大定。
“起来吧。” 妙光王佛微微抬手,一股柔和愿力将二人托起,“这些时日,玉京情况如何?”
净言上前一步,恭敬禀报:“回老师,自您在天界显现圣迹、为太后娘娘授记的消息(虽未明发,但高层自有渠道知晓部分)以及此前宣讲他方圣贤之事逐渐传开,玉京城内已是暗流汹涌。百姓间,对‘念佛’、‘往生’之说好奇者、私下尝试者日增,尤其是那些贫苦无依或身患疾病者,苏侧妃病情好转之事亦在小范围流传。四海商行苏弘盛暗中助力,一些简易的佛号念诵悄然在底层扩散。”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然而,朝堂与道儒两家,反应尤为激烈。道门以张天师、清虚道长为代表,虽认可老师您神通广大,但对佛法义理,尤其是‘净土往生’之简易,仍持强烈质疑,认为此乃‘舍本逐末’、‘乱人心智’,近日多次联名上奏太子,请求严查‘异说’,以正视听。儒家孔祭酒一脉,则更重‘佛法是否动摇纲常伦理’、‘僧侣是否不事生产’等现实问题,与道门虽有分歧,但在抑制佛法过快传播上,立场相近。”
净坚补充道:“太子殿下态度微妙。陛下(夏弘)往生净土景象,对其冲击极大,加之长公主殿下深受佛法感化,屡进善言,故太子对佛法本身并未排斥,反而私下询问过弟子数次。然,其身为监国,需权衡朝局,平衡道儒势力,目前仍以稳为主,未明确表态支持。倒是几位亲王及部分勋贵,或出于信仰,或为结交长公主、乃至……或别有用心,对佛法表现出浓厚兴趣,屡次派人打探老师归期。”
情况正如妙光王佛所料。佛法初传,如石入水,必起波澜。利益、观念、权力的交织碰撞,方才开始。
“此外,”净言压低声音,“弟子察觉,城中似乎混入了一些不明气息,行事诡秘,似与那‘幽影教’有关,或想趁此局面兴风作浪。”
妙光王佛颔首,目光平静无波。一切皆是缘法,亦是磨砺。他吩咐道:“你二人稍后便去四海商行见苏弘盛,告知贫僧已归。其余之事,静观其变即可。”
“弟子遵命。”
就在妙光王佛返回荒祠的同时,玉京皇城,紫宸殿偏殿内,太子夏宸正对着一份奏折眉头紧锁。奏折是道门数位高真联名所上,措辞严厉,直指“西来异法,乱我道统,惑乱民心”,请求太子下令,将“妖僧”逐出玉京,查封一切相关言论流传。
殿内,长公主夏璇坐在下首,面带忧色。孔祭酒则肃立一旁,面色凝重。张天师与清虚道长并未亲自前来,但他们的奏折已然代表了道门的态度。
“太子哥哥,”夏璇开口道,“佛法慈悲,度苦救难,父皇往生便是明证!道门如此排斥,岂是包容之道?”
孔祭酒沉声道:“殿下,长公主殿下,非是臣等不容异说。然,佛法所言,过于虚无缥缈,且重来世轻今生,若任其流传,恐百姓皆弃实务虚,不事生产,不敬君王,不孝父母,动摇国本!且其教义,与我朝尊道重儒之国策,确有扞格之处。”
太子夏宸放下奏折,揉了揉眉心。他何尝不矛盾?父皇安详往生的景象历历在目,妹妹的转变也看在眼里,佛法确有神奇之处。但作为储君,他必须考虑得更远。道门是大夏立国之基,儒家是治国之本,这两大势力的态度,他不能忽视。尤其现在父皇新丧,朝局未稳,几位皇弟虎视眈眈,任何大的变动都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孔师傅所言,亦有道理。”太子缓缓道,“然,妙光法师……毕竟身份特殊,且确有神通。贸然驱逐,恐非善策。况且,其法门于安抚民心,似有奇效。” 他想到了近日京中治安似乎好转了些许的报告,以及一些原本顽疾缠身、如今却精神焕发的宗室老人的私下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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