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时三刻。天地间阴气最盛,亦是阴阳交替、气机最易扰动之时。江陵城已然沉睡,唯有零星灯火与巡夜梆子的声音,点缀在浓稠的夜色里。但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数道身影,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城外的黑暗之中,各自朝着预定的目标潜行。
按照既定计划,四人分作四路:
玉阳子 性子急,雷法刚猛,主动请缨前往煞气最为暴戾、且有“伪龙之气”活跃的老龙口。
慧静师太 佛法慈和,擅长安抚净化,前往邪气与乙木生气交织、相对隐蔽的燕子矶。
白石公 精研地脉阵法,感知敏锐,负责探查情况最诡异、疑似有传送阵波动的鬼愁峡。
玄诚道长 则坐镇青云观,居中调度,以道门秘法感应四方,并与妙光王佛保持联络。妙光王佛本人,则依旧留在观星台静室,看似入定,实则灵觉如网,遥遥笼罩着四地,既是最后的保障,亦在感知着邪阵整体的任何一丝异动。
老龙口,位于江陵上游三十里一处险滩。此地江面骤然收窄,水下暗礁密布,水流湍急,形成巨大漩涡,深不可测,传说有蛟龙潜伏,故得名。子时末,月黑风高,江涛如怒,声震数里。
玉阳子一身黑色劲装,外罩避水法袍,悄无声息地潜至漩涡外侧一块巨大的礁石之后。他屏息凝神,手掐辟水诀,周身泛起淡淡青光,缓缓沉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中。水遁之术,乃是他栖霞观的看家本领之一。
水下世界,昏暗嘈杂,暗流汹涌。玉阳子循着白日妙光王佛指点的方位,小心翼翼地向漩涡深处潜去。越往深处,水压越大,光线越暗,那阴寒刺骨、夹杂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威严龙气的感觉也越发明显。这“伪龙之气”驳杂不纯,却异常霸道,试图侵蚀他的护体灵光。
“好个邪门地方!” 玉阳子心中暗凛,不敢怠慢,默运掌心雷,丝丝电芒在指尖流转,随时准备应对不测。他尽量收敛气息,避开几处明显是天然形成的水下暗流通道,最终在漩涡底部侧面,发现了一处被水草和淤泥半掩的人工开凿痕迹。扒开浮土,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阴寒的邪气与伪龙之气正从中丝丝缕缕地渗出。
他并未贸然进入,而是取出妙光王佛所赐的净秽心印。温润的玉符在漆黑的水下,竟自发流淌出柔和而坚韧的清辉,将周围数尺的阴寒与污浊都排开、净化。玉阳子手托心印,口中默念激发法诀,将一缕自身精纯的纯阳雷罡注入其中。玉符微微一震,表面的金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流转不息,散发出更强烈的净化和安宁的意念。
玉阳子深吸一口气,手掐法诀,将玉符轻轻一送。玉符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清光,毫无阻碍地穿过洞口那层无形的阴寒屏障,悄无声息地没入洞穴深处。他清晰地感觉到,玉符在进入洞穴后,自行寻找了一处邪气与伪龙之气交汇最浓郁的石笋根部,贴合上去,随即光华内敛,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但其持续散发出的净化波动,已经开始悄然扰动那平衡。
“成了!” 玉阳子心中一喜,不敢久留,立刻施展水遁,迅速上浮。就在他即将离开漩涡范围时,灵觉忽然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窥探感,仿佛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瞥了他一眼。他心头一凛,加速遁走,回头望去,只见漆黑的水流涌动,并无异常。“是错觉,还是……” 他不及细想,迅速脱离江面,隐入岸边山林。
几乎在玉阳子安置好心印的同时,燕子矶方向也传来了成功的感应。
燕子矶乃江边一座陡峭石山,形如飞燕,凌空欲飞。慧静师太没有选择水遁,而是施展轻身提纵术,如灵猿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临江一面最陡峭的崖壁。按照妙光王佛的感知,那邪气节点并非在水下,而在山体临江一侧的某个岩缝深处,与地脉乙木生气诡异交融。
崖壁湿滑,夜风凛冽。慧静师太如履平地,很快找到了一处被藤蔓遮掩、散发着淡淡腥气的裂缝。裂缝中透出的气息十分古怪,既有草木清香,又夹杂着腐烂与阴邪。她口诵佛号,周身泛起一层淡金色、充满祥和气息的佛光(清水庵虽为尼庵,亦修禅定佛法,但与妙光王佛所传不同),护住己身,拨开藤蔓,侧身进入。
裂缝内曲折向下,潮湿阴冷,隐约可闻汩汩水声。行约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窟,石窟中央有一小潭,潭水幽绿,散发着淡淡的乙木灵气,但潭底却隐隐有暗红色、如同血管脉络般的邪异纹路闪烁,不断吸取着潭水的灵气,转化为阴邪之气,又反过来侵蚀潭水。这便是“生气养煞”之局的核心。
慧静师太面色凝重,取出净秽心印。玉符在她手中,感应到此地复杂的气机,清辉微微荡漾,仿佛有些“雀跃”。她将玉符捧在掌心,低声诵念一段《清净经》,柔和的佛力注入,玉符光华一盛,随即被她轻轻投入那幽绿潭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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