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司马烬是清河县丞。
他坐在那间空旷的书房里,批阅着雪片般送来的公文。王大锤会带着一身的风尘走进书房,汇报城中治安,言语精炼,条理分明。户房主事钱有德会捧着账册,小心翼翼地报告钱粮出入,不敢有丝毫错漏。
司马烬的命令总是很短。
“准。”
“知道了。”
“按计划执行。”
他的话不多,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他建立的秩序,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在清河县的土地上稳定地运转着。白天,他属于这台机器,属于清河县的百姓。
但到了夜晚,当衙门里最后一盏灯熄灭,当整座县城都沉入睡梦之中,司马烬才真正属于他自己。
他会关上书房的门,落下门栓。
桌上摊开的,不再是县务卷宗,而是那些从无生道分舵缴获来的,散发着铜锈臭味的密信与账册。
这些东西,他已经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个月。
大部分都是些普通的流水账,记录着分舵的日常开销,或是与地方恶霸勾结的黑账。但其中夹杂着的一些信件,却用了某种特殊的密语书写。
司马烬不懂这些江湖黑话,但他有自己的办法。
他坐在桌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双眼闭上,意识沉入那座只有他能进入的宫殿。
阎罗天子殿。
殿堂之下,那个在落凤坡被生擒的无生道执事的魂魄,正日复一日地跪在那里,承受着永无止境的审判。他的魂体比一个月前虚幻了许多,充满了恐惧。
“该你了。”
司马烬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将白天看到的一封密信内容,具现在那执事的魂魄面前。
“‘玄鸟南飞,月隐无光’,是什么意思?”
执事的魂魄剧烈地颤抖着,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咽,显然他的神智在长期的审判中已经接近崩溃。
“说。”司马烬的语气没有变化。
执事依旧不开口,只是摇头。
司马烬不再追问。他抬起手,轻轻一指。一缕黑色的火焰,凭空出现在执事的魂魄之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大殿里。这“业火”灼烧的不是肉体,而是罪业,是灵魂深处最恐惧的东西。
“我说!我说!”执事的魂魄终于扛不住了,“玄鸟……玄鸟是京城来的信使代号!月隐无光……月隐无光是最高指令,意味着有重要目标需要‘清洗’,而且……而且是永不留档的绝密任务!”
司马烬挥了挥手,业火熄灭。
“继续。”
“这样的指令,整个清河分舵,几年来只收到过一次……就是……就是那次……”执事的魂魄畏畏缩缩,不敢说下去。
司马烬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他家,司马府的灭门案。
司马烬没有让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他继续将另一份从账册上抄录下来的符号,展示在执事面前。那是一个由三个小点组成的,类似品字的徽记。这个徽记,在好几本账册的末页都出现过。
“这个,又代表什么?”
“这是……这是‘上差’的印记。”执事看到这个徽记,恐惧更甚,“只有京城本部来的大人物,才有资格使用。每一次他来,都会带来总舵的命令和……和赏赐。我们分舵的所有行动,都必须得到他的批准。”
“他是谁?”司马烬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执事疯狂地摇头,“我们只叫他‘先生’。他每次来都戴着面具,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我只知道……只知道他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香气,像是……像是宫里才会用的龙涎香。”
龙涎香。
司马烬记下了这个词。
“把他所有的记忆,关于这个‘先生’的,都展现出来。”司马烬下达了命令。
他消耗了大量的神力,强行催动了“罪业回溯”。
执事的记忆,如同画卷一般,在大殿的半空中展开。画面模糊不清,充满了扭曲的色块和杂音。
司马烬耐心地看着。
他看到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高瘦身影,出现在清河分舵的密室里。他看到了那个身影将一箱金条推到分舵主面前,又递给他一封信。
画面一转,是司马府燃起大火的那个夜晚。
血,到处都是血。
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兄长……一张张熟悉又痛苦的脸,在画面中闪过。
司马烬的手指,在宝座的扶手上攥紧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看下去。
画面再次切换,是任务完成之后,那个戴面具的“先生”,再一次出现在密室里。他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腰间的一块玉佩,轻轻晃动了一下。
司马烬的视线,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那是一块通体血红的玉佩,上面雕刻的纹路,不是寻常的龙凤麒麟,而是一只没有眼睛的怪鸟。
这个纹样,他此生此世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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