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冥想方式与姐姐截然不同,更近乎一种沉睡般的本能呼吸。她的小手无意识地轻轻搭在姐姐的胳膊上。在她身体周围,没有任何主动汇聚元素的迹象。然而,杨随风那持续了五年、如同细雨般无声浸润整个福利院的庞大精神力,在扫过五十一号时,却总能“感知”到一种奇异的“沉淀”。涌入她体内的超凡因子,并非被吸收转化,而是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深不见底的宁静海渊,无声无息地沉淀、积累在她幼小的身体最深处,温养着那些颈侧、关节内侧几乎透明、需要特定光线角度才能看清的细微蓝色鳞片轮廓。那些鳞片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莹润光泽,如同沉睡深海巨鲸偶尔浮出水面的背脊。
其余的孩子们则分散在圣堂内外各处。一些在费恩先生严厉的目光下,伏在课室的长桌上,握着炭笔,在粗糙的莎草纸上艰难地演算着复杂的记账问题,眉头紧锁。几个年纪稍大的女孩在厨房里忙碌,跟着聘请的厨娘学习揉面、切菜,食物的香气弥漫出来。还有几个对草药感兴趣的,蹲在园圃边,对着图册仔细辨认着新长出的几株宁神草和止血藤。几个身体壮实些的男孩,则在另一位格斗教官(一位退役的三阶战士)的指导下,练习着更基础的抗击打和武器握持姿势,呼喝声带着少年的朝气。
虽然大部分孩子依旧无法觉醒超凡力量,但五年持续不断的精神力滋养和相对安稳的生活,早已洗去了他们初来时的麻木与死气。他们的眼神变得灵动,脸上有了血色,甚至偶尔会爆发出属于孩童的嬉闹和笑声。知识、技能和同伴间的羁绊,成了他们对抗“奴隶”烙印的精神铠甲。
“哥哥!你看!”
清瞳轻快的声音打破了杨随风窗前的宁静。她如同一阵银色的风卷了进来,五年时光让她彻底褪去了孩童的稚气,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一头银发长及腰臀,柔顺光亮,在脑后松松地束起一束,更衬得脖颈修长白皙。她穿着简洁的浅蓝色束腰裙装,外面罩着一件样式朴素的米白色法师短袍——这是杨随风为了让她在麦城不那么惹眼特意定制的,没有任何防护功能,纯粹掩人耳目。那张继承了母亲精致轮廓的小脸,在金蓝异瞳的点缀下,美丽得近乎妖异,此刻却洋溢着兴奋的光彩。
她献宝似的将一块小小的、颜色黯淡的金属徽章塞到杨随风手里。徽章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入手微沉,正面刻着一柄交叉在盾牌前的简陋小剑图案,背面则是一个数字编号。
“黄铜冒险者徽章?”杨随风挑眉,认出这是冒险者工会最低阶成员的标志。
“不止我哦!”清瞳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银发如瀑摆动,“还有一号和四十五号!我们三个一起注册的!工会那个登记的大叔眼睛都瞪圆了!”她指了指窗外操场的方向,“‘星火’小队,今天正式成立啦!”
杨随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操场上,一号结束了训练,正和四十五号站在一起。一号脸上依旧是那副硬邦邦的表情,但紧抿的嘴角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上扬。四十五号则显得有些局促,淡蓝色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神却亮晶晶的,带着初生牛犊般的期待。几个关系要好的孩子围在他们身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脸上满是羡慕和好奇。
“你们……”杨随风一时语塞,看着清瞳那张写满“求夸奖”的小脸,又好气又好笑,“谁的主意?接任务?你们知道外面多危险吗?”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奴隶市场、魔物、还有那些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恶意。
“当然知道!”清瞳挺起胸脯,金蓝异瞳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我们又不傻!只接最简单、最安全的!比如帮药剂店采集城外的宁神花,或者帮杂货铺老板找回他跑丢的宠物卷毛兔……就在麦城附近,绝对安全!”她掰着手指头数,“而且,总不能一直靠哥哥你养着吧?‘星火’要自己发光发热!”
她的声音清脆有力,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倔强。杨随风看着她,又看看窗外那两个同样眼神坚定的孩子,心中那点担忧忽然被一种奇异的暖流冲散了。是啊,庇护的羽翼终有收起的一天。雏鸟总要离巢,用自己的翅膀去丈量天空,哪怕只是低空滑翔。
“随你们吧。”他最终无奈地摆摆手,将那枚小小的黄铜徽章还给清瞳,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注意安全。赚的钱,自己收着。”
“耶!哥哥最好啦!”清瞳欢呼一声,像只快乐的小鸟,转身就朝门外跑去,银发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轨迹,“我去告诉他们!今天就去接第一个委托!”
清瞳刚离开不久,兰琪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五年时光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熔火之心铠甲在圣堂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流淌着暗红光泽。只是她身上那股五阶战士的凛冽气息,如今沉淀得更加厚重,如同深埋地底的玄铁。然而,在这份厚重之下,却隐隐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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