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死寂如墓。
长明灯的火苗摇曳不定,将沈万山佝偻的身影拉长、扭曲,投映在冰冷的地面和层层叠叠、沉默如山的祖宗牌位之上。香烛燃烧的细碎噼啪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响,却更衬得空气凝滞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王猛那如同天威般的一掌,不仅摧毁了库房,更几乎碾碎了沈家所有人的脊梁。九成产业,三日为限,鸡犬不留!筑基修士的冷酷宣判,如同无形的绞索,死死勒在每一个沈家人的脖颈上,缓慢而窒息地收紧。
沈万山跪在冰冷的蒲团上,额头抵着粗糙的地砖。冰冷的触感无法平息他内心的翻江倒海。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顺着四肢百骸蔓延。他尝试了,用尽毕生修为,甚至不惜自损心脉逼出精血,试图开启那祖宗灵位下最后的护族之物——那个深藏地底的青铜密匣。
结果,是惨烈的失败。
喷出的那口鲜血,还带着滚烫的温度,溅落在冰冷的青铜供案边缘,如同点点刺目的红梅。剧痛在经脉中肆虐,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提醒着他的无力与血脉的稀薄。开启密匣,需要最精纯、最浓郁的沈家嫡系血脉之力,而他沈万山…不够格!
“列祖列宗…不肖子孙沈万山…无能…”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嘶哑如砂纸摩擦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护不住家族…守不住基业…连…连这最后的希望…都抓不住…”
浑浊的老泪再也无法抑制,混合着嘴角未干的血迹,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巨大的屈辱感和深不见底的绝望,几乎将他吞噬。他仿佛看到三日之后,祖宅在筑基修士的怒火下化为焦土,族人如同蝼蚁般被碾死,祠堂的牌位在烈火中倒塌、化为灰烬…沈家,这个他倾注一生心血、引以为傲的家族,将在他手中彻底断绝!
“爹…月娘姐…红玉…青山…”一张张至亲的面孔在他模糊的泪眼中闪过,最后定格在儿子沈青山那双染血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上。那眼神,曾是他绝望中的微光,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他把最沉重的担子,压在了那个同样伤痕累累、断指残躯的儿子肩上!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低吼从沈万山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最高处那块代表着沈家起源的古老牌位,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放弃!
就算血脉稀薄!就算力量微末!就算粉身碎骨!他也要为沈家,为青山,为那些在绝望中依旧挺起脊梁的族人,搏出一条生路!
“老祖宗!”沈万山发出一声泣血的嘶喊,声音撕裂了祠堂的死寂。他不再跪伏,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脊梁!染血的双手死死撑住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对着沈渊沉眠的方向,对着那层层叠叠的祖宗牌位,发出了泣血般的叩问与哀求:
“渊祖!您醒醒啊!睁眼看看沈家吧!”
“黑煞豺狼!筑基老魔!逼上家门!索我九成基业!限我三日之期!欲亡我沈氏血脉!绝我祖宗香火啊!”
“子孙万山!无能!不肖!血脉稀薄!打不开祖宗留下的护族密匣!护不住这满堂的祖宗牌位!更护不住门外数千等死的族人啊!”
他每喊一句,都如同耗尽生命般用力,胸膛剧烈起伏,牵动内伤,嘴角不断溢出新的血沫。但他不管不顾,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绝望,如同杜鹃啼血:
“渊祖!您曾点化青山商骨!点化红玉灵植!点化月娘木灵!您曾以凡俗之身,智斗周家,逼退三国!您是我沈家的擎天之柱!定海神针!您不能就这么睡下去啊!”
“求您!睁开眼!哪怕只是一眼!给我沈家指一条活路!给这祠堂里的列祖列宗留一点血脉!给门外那些还在咬牙死撑的儿郎们…留一点念想吧!”
“万山…愿以这残躯贱命!以这稀薄之血!以这三魂七魄!献祭祖宗!只求您…降下一丝指引!一丝…就好!”
说到最后,沈万山已是声嘶力竭,涕泪血混流满面!他猛地俯下身,不再是用额头,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整个染血的脸庞,狠狠地、决绝地撞向冰冷坚硬的地砖!
砰!
砰!
砰!
沉闷而令人心胆俱裂的撞击声,在死寂的祠堂内一声声炸响!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骨骼与硬物碰撞的细微碎裂声!鲜血瞬间染红了地砖,更染红了他花白的鬓发和前额!他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绝望、所有的祈求,连同自己的血肉和灵魂,都撞进这冰冷的地面,撞进那沉眠的老祖意识深处!
“求…祖…谕…啊——!!!”
最后一声泣血的嘶吼,伴随着又一次用尽全力的撞击,戛然而止!
沈万山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地砖。他双目圆睁,眼神涣散,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只剩下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那姿态,如同献祭在神坛上的羔羊,悲壮而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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