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汴梁的矾楼,素有 “天下第一楼” 之称,绝非寻常酒楼可比。
它矗立在御街之侧,楼高三层,朱檐碧瓦,雕梁画栋,顶层更有鎏金匾额 “矾楼” 二字,日光下熠熠生辉。
楼内格局恢弘,一楼是散座,往来皆是富商巨贾;二楼是雅间,多为官员子弟、文坛名士;
三楼则是专属清客与权贵的 “贵宾阁”,非有头有脸之人不得入内。
矾楼的盛名,一半源于其奢华排场与珍馐美馔,另一半则全靠李师师 —— 她是矾楼公认的 “清客之首”,非风尘女子,而是以绝世才情立足: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作清丽脱俗,尤擅以词谱曲,连当朝大学士、皇亲国戚都以能与她唱和为荣。
传闻宋徽宗曾微服私访矾楼,只为听她一曲琴音;宰相、太尉等权贵,周邦彦、晏几道等文人也常来此与她探讨诗画,待她以贵宾之礼,无人敢有半分轻慢。
矾楼的姆姆苏氏,早年救下孤苦无依的李师师,将她视若亲生女儿,二十年来事事依着她,哪怕李师师坚持 “只论才情、不涉俗务”,苏氏也全力支持,让她成为矾楼最特殊的存在。
此时,矾楼三楼的 “听雨轩” 内,李师师正临窗而坐。窗外是御街繁华,窗内却静谧清幽,她身着素色罗裙,长发松松挽起,手中狼毫笔在宣纸上行云流水,正誊抄着近日与文坛领袖黄庭坚唱和的诗稿。她神色淡然,眉目间带着几分专注,墨汁在笔尖流转,落下的字迹娟秀中透着风骨,眼看只剩最后一阕便要完工。
“小姐,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婢女香儿气喘吁吁地冲进阁楼,脸上满是慌张。
李师师头也未抬,笔尖依旧不紧不慢地移动,语气平静:“何事?是醉汉闹事,还是权贵争执?矾楼见得多了,让护院处理便是,不必扰我。” 她久居矾楼,见惯了各色人等的纷争,早已波澜不惊。
香儿急得跺脚,连忙道:“不是寻常闹事!是…… 是恩州来的解元武松,就是写《西厢记》的那位公子!他昨日在西市陪内妾买菜,得罪了高俅太尉的侄子高启强!那高启强言语轻薄他的内妾,被武公子教训了一顿,现在高启强已经派人查武公子的背景,看样子是要报复!”
“武松” 二字刚入耳,李师师手中的狼毫笔猛地一顿!
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乌痕,紧接着,长长的墨线顺着纸纹蔓延,将最后一阕诗稿彻底毁去。她这才抬起头,清丽的脸上没了往日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焦灼,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笔杆:“你说什么?武公子得罪了高启强?”
香儿见她反应如此激烈,连忙点头:“是啊!街上都传开了,高启强吃了亏,气得砸了太尉府的摆件,还让师爷严查武公子的底细,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李师师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心中急得如同火烧。自恩湖雅集一别,她便一直惦记着武松的春闱,也盼着《西厢记》第二卷。她深知高启强的跋扈 —— 此人仗着高俅的权势,在东京横行霸道,睚眦必报,寻常百姓甚至小官都不敢招惹,武松虽是习武之人,却孤身一人在东京,春闱在即,怎能经得起他的刁难?
“香儿,” 李师师停下脚步,语气坚定,“你立刻去温御史府一趟。温御史上月还来矾楼与我探讨过词律,赞我‘才情不输男儿’,欠我一份笔墨人情。你跟他说,我李师师恳请他出面,告诫高俅约束侄子,莫要为难备考学子。若他肯帮忙,我愿为他作《清廉赋》一篇,刻于御史府正厅。”
“小姐!” 刚走进轩内的苏氏闻言,连忙出言阻拦,脸上满是担忧,“万万不可!温御史虽正直,可高俅权倾朝野,连皇帝都让他三分!咱们矾楼虽有盛名,可终究是商贾之地,怎能与太尉府为敌?你是我从小疼到大的亲女儿,我事事依着你,可这次真的不能任性!万一高俅迁怒于你,甚至迁怒矾楼,咱们娘俩还有楼里几十口人,该怎么办?”
苏氏拉着李师师的手,语气带着哀求:“武公子虽有才情,可终究是外人。咱们犯不着为了外人,把自己置于险境啊!”
“姆姆,” 李师师看着苏氏,眼中满是倔强与恳切,“他不是外人!他是难得的才俊,是《西厢记》的作者,若眼睁睁看着他被高启强迫害,埋没于春闱之前,我心中难安!”
她轻轻拍了拍苏氏的手:“您放心,温御史自有分寸,我也不会让他难做。我只是求他出面警告,并非要与高俅正面为敌。再说,高启强本就理亏,温御史师出有名,高俅也不敢轻易发作。您一直教我,做人要守本心、重风骨,如今才俊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
苏氏望着李师师坚定的眼神,心中万般无奈。她从小看着李师师长大,最疼她的才情,也最惯她的倔强。二十年来,只要是李师师认定的事,她从未真正拗得过 —— 当初李师师不愿迎合权贵,她依了;当初李师师要以诗稿换人情,她也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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