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凌峰的精神意识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延伸,即将触碰到那悬浮的殉道者核心的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跌入了一个由声音和情感构成的万丈深渊。
不再是零散的碎片,而是完整而汹涌的记忆洪流。他“看”到了深夜直播室里,温暖的灯光下,那个穿着套裙的女子带着温柔的笑意,通过电波接听一个个孤独的灵魂打来的电话。他“听”到了听众感激的留言,感受到了那份被倾听、被理解的微小却真实的慰藉。然而,画面陡然一转,那个最终自杀的听众歇斯底里的控诉和绝望的诅咒如同冰冷的毒刺,穿透了之前的温馨。紧接着,是事发后铺天盖地的舆论指责、同事异样的目光、内心的巨大压力和无边无际的自我怀疑……最终,是站在生命尽头时,那份并非纯粹解脱,而是混杂着对听众的愧疚、对职业理想的幻灭、对自身存在价值的彻底否定,以及……最深沉的遗憾。
她遗憾的,并非仅仅是生命的终结,更是那条原本用以传递温暖、连接人心的电波,最终却成了死亡的导火索。她没能守护好那些曾经托付给她的“声音”,她认为自己玷污了这份工作最初的意义。
“我……明白。”凌峰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抵御着这浩瀚悲伤的侵蚀,努力将自己的理解与并非同情而是共情的悲悯,化作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精神桥梁,向着那双闭合的、由悲伤构成的眼睛传递过去,“但将这些声音永远囚禁在悲伤里,让它们化为滋养绝望的养料,并非你最初想要守护它们的本意,也并非……真正的守护。”
女子光影构成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外部的战场上,情况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守门人似乎感知到了能量源核心的波动,他的攻击变得更加狂暴,雪花屏幕般的脸上光影扭曲,发出的噪音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石浩的“心象壁垒”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他半跪在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不行了……撑不住了……”石浩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林薇看着苦苦支撑的石浩和周围不断逼近的、由噪音具象化的扭曲幻影,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她闭上眼睛,不再试图去对抗守门人那混乱的情绪,也不再尝试用正面的情绪去覆盖,那样做无异于杯水车薪。
她想起了凌峰离开时的话——“让他‘听到’”。
她开始彻底放开自己的心灵防御,不再排斥,而是主动去倾听。她将自己的“情绪虹吸”能力逆转,不再是汲取,而是如同一个无比敏锐的接收器,全面接纳这片空间里,那些被遗忘磁带中蕴含的、最原始、最细微的情感波动。
她听到了悲伤,听到了绝望,听到了悔恨。但她强迫自己穿透这些表面的喧嚣,去捕捉那些更深层、被噪音掩盖的瞬间——一个倾诉者在说完心事后的那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一句来自主持人的、并非套路的真诚安慰所带来的片刻温暖,两个孤独的灵魂通过电波偶然连接时产生的那一丝微弱的共鸣与理解……
这些碎片是如此微小,如此容易被淹没,但它们真实地存在着,如同泥沙中的金粒。
林薇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捕捉到的、代表着“声音”真正价值与力量的温暖碎片,从情绪的洪流中剥离、汇聚。她感到自己的大脑如同过载的处理器般灼痛,但她没有停止。最终,她将这些汇聚起来的、微弱却清澈的情感溪流,不再带有任何攻击性或目的性,只是纯粹地、如同展示一般,轻柔地投向那陷入疯狂与痛苦的守门人。
“你守护的,不仅仅是悲伤和噪音,”她的意念如同最轻柔的耳语,穿透了震耳欲聋的喧嚣,“还有这些……曾经存在过的,连接与温暖。这才是‘声音’值得被守护的意义。”
守门人抱着那不断播放噪音的录音机的手臂,猛地一僵。他那雪花屏幕般的脸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各种混乱的色块和线条交错碰撞。那些由林薇传递过来的、陌生的温暖碎片,与他内心因“遗忘”和“无力守护”而产生的巨大愧疚感产生了奇异的、剧烈的化学反应。他发出的、原本纯粹是破坏性的噪音,开始出现了不稳定的波动,时而尖锐,时而低沉,甚至偶尔夹杂进了一些断断续续的、久远而温暖的电台节目片花,一个温柔的女声正在说着:“……谢谢你愿意分享,这个世界,并非只有你一个人……”
内在的共鸣,如同连锁反应,直接影响到了迷宫最深处的能量结构。
凌峰清晰地感觉到,殉道者核心下方那庞大黑色旋涡的旋转速度,明显减缓了一瞬。悬浮的女子,那永恒哀伤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错觉的波动。
“是时候了……”凌峰把握住这转瞬即逝的契机,将更加坚定的意念传递过去,“让这些被禁锢的声音得到安息,让它们回归平静……也让……背负了太久的你,得到真正的解脱与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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