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本能地窜了出去,速度极快,像只受惊但目标明确的兔子。她没喊叫——哑巴不能喊——只是闷头冲过去,在那妇女的惊呼和马蹄扬起的尘土中,一把抱住那个吓呆的小男孩,就地一滚!
“砰!”马蹄擦着她的后背踏在地上,溅起一蓬土。她抱着孩子滚了两圈才停下,后背火辣辣地疼,可能是被石子硌的,也可能是被马蹄风刮的。怀里的孩子“哇”一声哭出来。
那妇女和几个闻声赶来的狄人汉子冲了过来。妇女一把抢过孩子,上下检查,嘴里不住地用狄语感谢神灵。孩子除了吓哭,倒没什么外伤。
林昭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依旧低着头,一副受惊后怯生生的样子。她的手在微微发抖,一半是后怕,一半是刚才那一下摔得确实不轻。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镶毛边皮袍、头戴银饰的狄人男子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这家的男主人,也是附近一个小头目。他先看了看妻儿,然后目光落在林瑟身上,带着审视。
“外来的?”他问哈鲁,声音粗哑。
哈鲁连忙上前,弓着腰,用恭敬又带着点讨好的语气回答:“尊贵的大人,是的,我们从西边来,部落没了,带着妹妹想找个安身的地方。”他指了指林昭,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做出一个“不能说话”的手势。
头目又看向林昭。林昭适时地抬起头,露出被油膏弄脏、却依然能看出年轻轮廓的脸,眼神里带着惊恐未褪的茫然和一丝……对兄长的依赖?她指了指自己的后背,那里皮袍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又指了指地上的马蹄印,然后低下头,轻轻抽了抽鼻子——不是哭,更像动物受伤后委屈的呜咽。
头目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在草原上,救孩子是大恩。何况这是个看起来柔弱可怜、还不能说话的异族女子。
“你的妹妹,手脚倒是利落。”头目对哈鲁说,“伤了没有?”
哈鲁连忙道:“应该只是蹭破了皮,不敢劳大人挂心。”
头目点点头,对身边的妇人吩咐了几句。妇人抱着孩子,对林昭露出感激的笑容,用生硬的、夹杂着手势的通用语说:“谢谢……你,好,姑娘。”她又指了指帐篷,“进来,喝碗热奶,看看伤。”
这是个机会。哈鲁看向林昭,用眼神询问。林昭微微点了点头,依旧缩着肩膀。
他们被请进了头目的帐篷。帐篷里比外面暖和得多,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毡,中间的火塘烧得很旺,架着一口铜壶,咕嘟咕嘟煮着奶茶,奶香混合着茶的苦涩味道弥漫开来。帐篷角落堆着一些皮毛、武器和日常生活用具,显示着这家人的家境还算殷实。
妇人给林昭端来一碗滚烫的奶茶,又拿来一小罐绿色的、气味刺鼻的药膏,示意她处理背上的伤。林昭顺从地转过身,微微拉开破口的皮袍,露出后肩一小片肌肤。那里确实擦破了一片,红肿着,渗着血丝。
她接过药膏,用手指蘸了,小心地涂抹。动作很稳,手指纤长,虽然粗糙了些,但涂抹的力道和位置都很精准。那妇人看着,眼里又多了几分赞许——这是个会照顾自己、也似乎懂点草药处理的姑娘。
头目坐在主位,喝着奶茶,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盘问哈鲁。从哪里来,部落叫什么,为什么逃亡,以后有什么打算。哈鲁对答如流,故事是早就编好的,细节丰满,经得起推敲。说到“部落遭灾,父母俱亡,只剩兄妹相依为命”时,林昭适时地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肩膀轻轻耸动,把一个失去家园、惶恐无助的哑女演得入木三分。
头目似乎信了七八分。草原上这样流亡的小部落残部并不少见。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你们救了巴特(他儿子的名字),是我兀良哈家的恩人。暂时可以留在我的营地附近,帮我照看些牛羊,换口饭吃。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草原有草原的规矩,不该去的地方别去,不该听的话别听。”
哈鲁连忙躬身感谢:“多谢大人收留!我们一定守规矩,绝不给大人添麻烦!”
正说着,帐篷外又进来一个人,是个穿着萨满服饰、脸上涂着彩色纹路的老者,手里拿着一个古怪的、挂满羽毛和骨饰的法杖。他是听说头目的儿子受惊,特意过来看看的。
老者检查了一下孩子,念叨了几句咒语,洒了点药粉,表示孩子只是受了惊吓,魂魄已安。头目和妇人又是一番感谢。
老者目光扫过林昭他们这些“外来者”,尤其在林昭身上停留了片刻。林昭立刻低下头,做出畏惧的样子。
“外来的?”老者声音干涩,像两块石头摩擦。
头目解释了一下。老者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临走时,又看了林昭一眼,那眼神浑浊,却像是能穿透皮囊,看到些别的东西。林昭心里微微一凛。
当晚,他们就在头目营地外围,分到了一顶破旧的小帐篷容身。终于有了相对安全的落脚点,但每个人心里那根弦,都绷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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