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熙,我饿了。”
低沉嘶哑的声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依旧清晰地砸在寂静的病房里。像一块投入冰封湖面的石子,瞬间击碎了姜小熙脑中所有翻腾的、关于“沉鳞”、关于父母惨死、关于信任与背叛的惊涛骇浪。
她怔怔地抬起头,看向病床上那个苍白虚弱的男人。他靠坐在那里,厚重的无菌纱布覆盖着他左胸下方致命的伤口,各种监测仪器的管线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那双深黯的眼眸里,没有刚才讲述残酷真相时的锐利和沉重,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示弱般的平静?甚至……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请求的意味?
他饿了。
在刚刚向她揭露了足以颠覆她整个世界的血腥真相后,在她父母被谋杀的证据还滚烫地烙在她眼底时,他说……他饿了。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让她窒息。她想冷笑,想质问,想将手里那份冰冷的文件夹狠狠砸在他脸上!他凭什么?!凭什么在撕开她最深的伤口后,还能如此平静地要求她做这种……这种近乎保姆般的事情?!
然而,目光触及他毫无血色的唇,看到他微微起伏的、被纱布束缚的胸膛,还有床头柜上那碗孤零零冒着热气的白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一种更深的无力感,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愤怒。
他刚做完手术,从鬼门关被拉回来。他流了那么多血,虚弱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他甚至……刚刚向她展示了她父母死亡的直接证据,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
恨他吗?恨。怨他吗?怨。但看着他此刻这副模样,那些激烈的情绪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最终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冰冷的疲惫。
林姐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病房的门。将这片弥漫着药味、血腥味和巨大秘密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死寂重新笼罩下来。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在空旷冰冷的房间里回荡。
姜小熙僵硬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个冰冷的文件夹,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那碗白粥,又看看病床上静静等待的谢凛。他不再催促,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她,眼神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她无法解读的情绪。
最终,她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极其缓慢地、脚步沉重地走到床头柜边。放下文件夹时,指尖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她端起那碗温热的粥。白粥熬得浓稠软烂,散发着淡淡的米香,在冰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温暖。
她端着碗,走到床边。目光落在谢凛缠着纱布的胸口和那只插着输液针头的手上。他显然无法自己进食。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难道……要她喂他?
这个认知让她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屈辱感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让她恨不得立刻摔碗走人!可目光再次触及他苍白虚弱的脸,还有他胸口那片刺目的白色纱布……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那块刚刚愈合的浅痕,尖锐的刺痛让她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用勺子舀起一小勺温热的粥,动作僵硬地递到谢凛唇边。勺子因为她的紧张而微微颤抖,几粒米粒掉落在洁白的被单上。
谢凛垂眸,看着唇边那微微晃动的勺子,又抬起眼,目光落在姜小熙那张紧绷着、写满不情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的小脸上。他的眼神深黯,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顺从地微微张开嘴。
温热的粥滑入口中。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下去。动作很轻,似乎牵扯到了伤口,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头。
姜小熙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她立刻舀起第二勺,这一次动作稳了一些,小心地避开他干裂的唇瓣。
一勺,又一勺。
病房里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和他极其轻微的吞咽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紧绷的沉默。姜小熙低着头,专注地盯着碗里的粥,不敢看他的眼睛,更不敢看他胸口那片象征着巨大秘密和血腥过往的纱布。每一次勺子递过去,她都感觉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极其艰难的仪式。
谢凛极其配合,安静地接受着她的“投喂”。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那上面还沾着一点未干的湿意,是刚才巨大情绪冲击下残留的痕迹。他的眼神很沉,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有深不见底的疲惫,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贪婪的专注?
当碗里的粥见了底,姜小熙几乎是立刻将空碗放回床头柜,动作快得像甩掉一个烫手山芋。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干涩:“……吃完了。”
“嗯。”谢凛低低应了一声,声音依旧嘶哑虚弱。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个印着“沉鳞”标记的文件夹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冰冷,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平静只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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