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如同吝啬的画家,只在天边涂抹出一缕淡薄的金芒,勉强刺破厚重云层,落在青云宗丹堂回廊冰凉的青石阶上。
萧辰静立檐下阴影中,洗得发白的衣袂被山风卷动,轻轻扬起。他的指尖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那柄普通的长剑剑柄上,纹丝不动。
唯有细看,才能发现他瞳孔深处,一道极细微的金色纹路正悄然流转——【寿元视界】始终开启,不曾闭合。
在这双能窥见众生寿数、业力、气运的眼中,正缓步走来的冷月,已然不是那位冷峻无情的执刑官。
她依旧素衣如雪,黑发如瀑,独眼清冷,步伐从容得仿佛踏在无人之境。
可萧辰看得分明——她周身经脉之中,那道原本只是潜伏的漆黑业力,此刻已不再是简单的缠绕,而是彻底活了过来!如同无数细小的、贪婪的藤蔓触须,疯狂地蠕动、蔓延!它们自她后颈的某一处隐秘窍穴钻出,沿着脊椎主脉蜿蜒而下,蛮横地贯穿周身,最后竟如庞大的根系般,狠狠扎入她脚下的地面,穿透岩石与土壤,向着内门最深处、那被称为生命禁区的幽冥渊方向延伸而去!
那不是侵蚀。
那是一条……源源不断输送生命与业力的管道!
“原来是这样……”萧辰眸光骤然沉凝,心底掀起滔天巨浪,“那些被她以黑玉锁链吞噬的罪奴寿元和业力,并未被她真正吸收,而是通过这条‘根’,全部输送到了幽冥渊深处!”
昨夜那枚玉简残片留下的“召唤仪式”共鸣感,此刻有了答案。
冷月从来就不是源头,她只是一个被精心打造、无比高效的“通道”,一个被深渊之下某个恐怖存在所利用的“活体容器”!
她每一次执法,每一次挥动锁链终结生命,都是在为那未知的存在献上祭品。
而她自己,正在被这条贪婪的“根”加速反噬,走向消亡。
萧辰眼神急速闪烁,脑中念头飞转。
此刻若贸然揭穿,不仅会立刻打草惊蛇,引来幕后黑手的雷霆灭口,更可能让自己这“异数”彻底暴露,成为下一个被清除的目标。
可若放任不管,等到那深渊之下的东西吸够养分,彻底苏醒,整个青云宗,恐怕都要沦为一片死地,无人可逃!
必须试探!必须在对方察觉之前,摸清更多底细!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收敛体内因震惊而略微躁动的气息,缓步从阴影中走出,迎了上去。
“冷执刑。”他声音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外门弟子对执刑官的恭敬,“昨日观摩大人执法,剑出无影,锁链无情,令弟子心驰神往。弟子斗胆,想请教一二关于剑意凝练的关窍。”
冷月的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来。她那唯一露出的眼眸,如同万年不化的寒潭深水,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和情绪。
“你?”她的声音像是冰刃刮过粗糙的石面,带着毫不掩饰的漠然,“筑基初期,真元虚浮,连剑气凝形都未圆满,也配谈论剑意?”
萧辰脸上不见丝毫窘迫,反而露出一抹谦逊又执着的笑意:“弟子自知愚钝,资质浅薄。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弟子愿以拙见,叩问高明,还请执刑官不吝指点。”
说着,他“锃”一声拔剑出鞘三寸,冰冷的剑尖轻点脚下的青石地面,手腕运转,缓缓勾画起来。
沙——沙——
剑尖与石面摩擦,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一道扭曲、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纹路,随着他的动作,清晰地浮现在青石之上!
那纹路形似一只摊开的手掌,却生有三指,掌心处赫然是一只空洞的竖瞳,指尖不断滴落着仿佛正在流动的鲜血——这正是宗门严令禁止传授、记载中属于上古邪修“血手童子”的核心印记,象征着最原始的献祭与吞噬!
寻常弟子见到此纹,避之唯恐不及,胆敢主动刻画,已是触犯门规重罪!
冷月那仿佛永远冰封的瞳孔,终于控制不住地微微一缩!
她宽大袖袍之中,那截一直沉寂的黑玉锁链毫无征兆地骤然发烫,竟自行“嗡嗡”震颤起来,散发出危险的波动!
她右手不动声色地猛地按住袖口,试图压制。但萧辰的【寿元视界】却清晰地看到,她雪白脖颈侧面,一道原本潜伏的黑线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弹跳了一下!
“萧辰!”她的声音陡然低沉了数度,里面压抑着一种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寒意,“你从何处窥得此纹?竟敢私触宗门禁忌?!”
话音未落——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源自大地肺腑的恐怖巨响,猛地从遥远的幽冥渊方向传来,悍然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整座青云宗的山脉都随之剧烈一颤!
回廊顶上的瓦片簌簌坠落,砸在地上噼啪作响。远处广场上聚集的弟子们顿时陷入一片惊慌,尖叫着四散躲避。
一股浓烈到令人头皮发麻、作呕欲吐的血腥戾气,如同实质的潮水,随着山风猛扑而来,其中竟夹杂着无数怨魂痛苦嘶嚎的可怕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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