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化慢慢收回手,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捏得发白。
他没再看任何人,那双平时总带着威严的眼睛,现在深得看不见底,像藏着能把一切都卷进去的风暴。
他一句话也没说,猛地一甩袖子转过身,每一步都踩得又重又沉。那股子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低气压,让周围还在偷偷议论的弟子们瞬间闭了嘴,大气都不敢出。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没人敢抬头看他。
周通赶紧跟在他屁股后面,低着头,眼里闪过又恨又痛快的复杂神色。他清楚,孙执事这回是真气疯了,那个叫萧辰的杂役,绝对活不成了。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最冷的刀。
断龙谷外,废弃药庐。
残月像钩子一样挂在天上,冷冷的月光从破窗户照进来,照亮了地上已经发黑的血迹。
萧辰瘫靠在墙角,喘气声又急又重,每喘一下都扯得肩膀伤口钻心地疼。
但比这更难受的,是身体里面那种无处不在的撕裂感。经脉像被大火烧过的干河床,布满了细碎的裂痕——这是他不顾后果,硬烧了二十年寿元使出“燃血剑”的代价。
他眼前,飘着那面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淡金色面板,上面的数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剩余寿元:40年8月6天】
窗户框上,墨鸦一下下梳理着自己黑得发亮的羽毛,羽毛尖上那一点微弱的业火,像鬼火一样忽明忽暗。它那双红眼睛倒映着萧辰惨白的脸。昨晚那石破天惊的一剑,它看得清清楚楚,但也同样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这个主人的生命,正像拦不住的洪水一样飞快流走。
突然,墨鸦猛地一转头,发出一声低沉带着警告的“呱”叫。
萧辰的眼神也瞬间锐利起来。
一阵山风吹过,卷起几片干叶子,也送来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铁锈味的腥气。
这味道他太熟了,跟那天在地窖里,老药奴临死前死死攥着的血玉简,一模一样。
追兵,到了。
三更的梆子声刚从远处模糊传来,药庐外面的落叶就突然自己“沙沙”响了起来,明明没有风。
两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看打扮是外门弟子,手里就拎着根糙木棍,但脸上却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扭曲的红光,眼神狂热又贪婪。
赵炎放出去的谣言早就在底层弟子里面传疯了,这两人现在满脑子都是“杀了魔头,领宗门重赏”的念头,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偷偷下了最低级的迷神蛊,成了送死的探路石。
萧辰咬着牙硬撑起身子,脑子里像有针在扎,嗡嗡直响。
寿元只剩四十年,一分一秒都金贵得很,他不敢再随便烧了。
他的目光飞快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定在墙角那一小堆黑乎乎的药渣上——那是昨天炼疗伤丹失败后剩下的“腐心蟒胆”碎末,这玩意剧毒,普通修士沾上就完蛋。
他眼神一冷,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意念一动,他毫不犹豫地把一年寿元灌进了早就练到滚瓜烂熟的《听风步》里。
面板上的数字又跳了一下,而他的身体却像突然卸掉了枷锁,一下子变得轻飘飘的。
他一点声音都没出,绕到屋子后面,捡起一根捣药杵,小心地挑起一点蟒胆碎屑,均匀地撒在门前那片有点潮湿的地面上。
“吱呀——”
药庐的破门被人一脚踹开!
“魔头萧辰!滚出来受死!”
两个外门弟子叫嚣着冲进来,脚正好踩在那片撒了药粉的湿土上。
几乎是瞬间,那剧毒的蟒胆粉末遇到湿气,“滋”地一下蒸腾起一片无色无味的毒雾。
那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连哼都没哼出来,就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嘴里直吐白沫,没了知觉。
萧辰靠在屋后的墙上,胸口剧烈起伏,喉咙一甜,一丝血从嘴角流下来。
只是催动一下步法再加精准控制力道,这点消耗竟然让他本就脆弱不堪的五脏六腑像被重锤砸过,翻江倒海地疼。
他气还没喘匀,头顶上突然“哗啦”一声巨响!
屋顶瓦片猛地炸开,一道比黑夜还黑的鬼影,像流星一样砸下来,手里匕首闪着寒光,一点声音都没有,直直刺向他的喉咙!
是真正的杀手!影蛇的人,七杀的手下,“影八”!
这家伙最会藏在黑暗里,下手又黑又毒,专门废人修为,断人经络。
现在的萧辰,身体根本跟不上脑子,他只来得及拼命把头一偏,那把淬了毒的匕首贴着他脖子划过去,带起一串血珠。
紧接着,影八手腕一翻,匕首从直刺变成横割,目标直奔萧辰左手臂的筋脉!
要命的关头,一声尖厉的鸦叫撕破了夜空!
墨鸦像一道黑色闪电,猛地扑下来。它那比精铁还硬的羽毛利刃,精准地划过了影八拿匕首的手腕,一簇微弱的业火像跗骨之蛆,顺势就缠上了他的衣服。
“啊——!”
业火烧身的剧痛让影八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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