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自命墟村上空冲天而起的金色火柱并未引来援军,反而像是捅破了天穹的脓包,引动了一场早已蓄谋的崩塌。
归墟之门在君无命不计代价的命火焚烧与萧辰引动的众生愿力冲击下,终于达到了极限。
那道横贯中州天际的漆黑裂缝不再扩张,而是发出一声足以撕裂神魂的哀鸣,猛然向内坍缩!
天地如被撕裂后又强行缝合的破布,空间法则的碎片狂乱四射,那只悬于裂缝深处的黑渊巨眼,带着无尽的怨毒与不甘,缓缓沉入地脉深处,只在广袤的大地上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焦灼滚烫的巨大裂痕。
风暴的中心,萧辰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从半空坠落。
他身上那件青云宗的杂役袍早已化为飞灰,裸露出的肌肤干裂如千年枯树的表皮,布满了蛛网般的血色裂纹。
心跳与呼吸微弱到几乎不可闻,整个人仿佛一尊被抽干了所有生命气息的古老雕塑。
“师尊!”
断碑僧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魁梧的身躯化作一道残影冲天而起,在萧辰即将砸落地面的瞬间,用尽全力将他稳稳接住。
可入手的感觉却让他如坠冰窟。
太轻了,轻得像一捧随时会散掉的尘埃。
他颤抖着将手指探向萧辰的脉搏,感受到的却是一片死寂。
再看师尊的眉心,那曾如骄阳般璀璨的金色命纹,此刻黯淡无光,边缘甚至浮现出即将崩碎的细密裂痕。
他用神念一扫,更是亡魂皆冒——师尊的体内空空如也,那片曾记录着生命倒计时的天道寿元面板,早已彻底熄灭,化作一片混沌的虚无。
没有寿元,没有生机,甚至连一丝魂魄的波动都感知不到。
断碑僧抱着萧辰的“尸体”,踉跄着冲回祭坛中央,双膝重重跪地,坚硬的青石板瞬间龟裂。
他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周围那些因愿力耗尽而开始摇曳的心灯,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点灯!所有人都给我点灯!用你们的血!用你们的命!师尊还没走!他还没允许我们死!”
他的吼声惊醒了那些因天地剧变而陷入呆滞的村民。
与此同时,一直盘坐在断碑前的寿奴少女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如纸。
她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双手死死按在冰冷的碑面上,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融入其中。
她的瞳孔中,倒映着一幅无人能见的恐怖画面:
在虚无缥缈的时间长河尽头,有一道微弱却倔强的金色火光,正在强行逆流而上!
长河中,沉浮着亿万个燃尽了生命、只剩下执念的残魂光点,它们感受到了这股逆行的意志,纷纷化作燃料,被那道火光吞噬,助其逆行。
每前进一寸,便有成千上万的残念灰飞烟灭,时间长河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命河倒流……他……他在透支未来!”少女泪水决堤,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与嘴角的鲜血混在一起,“这不是代价……是掠夺!他拿走了属于未来的命,来换取现在的生机……最多……最多只能撑五年!”
五年!
这两个字如晴天霹雳,让所有村民浑身剧颤。
他们刚刚才从萧辰那里得知,自己心中也藏着一盏灯,刚刚才升起一丝“我命由我”的奢望,难道这盏灯的引路人,就要就此熄灭?
短暂的死寂后,一名苍老的手臂率先伸出。
那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妪,她颤巍巍地拔下头上的木簪,毫不犹豫地刺破指尖,将一滴浑浊的血珠挤入面前那盏即将熄灭的心灯。
“老身本就活不了几年,这命,祖师要,便拿去。”
“俺也来!俺这条烂命是祖师救回来的!”一名庄稼汉效仿着,用牙咬破手指。
“还有我!”
“算我一个!”
无人退缩,无人迟疑。
村民们沉默而决绝地,纷纷割破手指,将自己蕴含着微薄生机的鲜血,一滴滴注入灯芯。
他们口中低声重复着同一句话,汇成一股低沉却坚不可摧的合唱:
“你替我们活过,这次换我们为你燃火。”
星星点点的血色融入灯火,原本黯淡的火苗猛地一蹿,再次燃烧起来,光芒虽不如之前那般炽烈,却多了一股血脉相连的温情与坚韧。
而在萧辰那片死寂的识海深处,一场无声的交接正在进行。
黑暗中,那亿万个如星河般环绕的燃命者残念光点,感应到了外界涌入的众生血祭愿力。
它们仿佛被唤醒的古老英灵,无声地低语着,化作一道道细微的火线,齐齐注入萧辰那即将溃散的神魂之中。
“薪尽,火传;你灭,我续。”
古老、沧桑、不屈的意志,如同涓涓细流,修补着他神魂的裂痕。
忽然,在那无数残念星辰中,一团拳头大小、燃烧着赤红火焰的光团悄然分离。
那是夜无魇在生命最后一刻,将所有命火、神魂与不屈战意凝聚而成的命核!
此刻,在众生愿力与历代燃命者残念的共同浇灌下,这颗命核“咔嚓”一声裂开,一只通体赤红、羽翼未丰的袖珍凤凰从中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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