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电蛇狂舞,将命墟村祭坛上那道孤寂的身影映照得明灭不定。
那不是天象,而是心象。
是萧辰识海之内,那柄“断时之镰”残留的因果创伤,正在与天地间的某种法则共鸣,反复切割着他的神魂。
每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他眉心那条细若游丝的血线便会深邃一分,仿佛随时会裂开,从中斩出无形的岁月之刃。
他忍受着这凌迟般的痛苦,一动不动,如一尊等待宿命宣判的石像。
突然,一阵极致的空虚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块拼图,被人硬生生剜去。
“唳——!”
一声凄厉高亢的清唳自他命纹空间深处炸响,那只沉睡的命烬凤凰猛然振翅,金色的眸子里满是焦灼与哀恸!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股微弱到近乎虚无,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乘着风雨,飘然落至他的身前。
那是一只蝴蝶。
一只通体半透明,翅膀边缘燃烧着微弱心火的蝴蝶。
它的翼展不过寸许,每一次扇动,都会在空中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金色药纹,凄美而决绝。
心烬蝶!
是修士神识燃尽前,执念所化的最后回响!
萧辰那双紧闭了三日的眼眸,豁然睁开!
瞳孔收缩到极致,血丝如蛛网般瞬间布满眼白。
他死死盯着那只蝴蝶,呼吸都停滞了。
心烬蝶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在他面前的空中艰难地振翅,划出一行虚幻的火文:
“若我所行,皆为天道棋局,宁毁此身,不堕君心。”
字迹显现的刹那,便化作点点星火,随风飘散。
萧辰伸出手,想要去接住那最后的余温,指尖却只触到一片冰冷的雨水。
他手腕上,一枚他曾赠予柳清雪、用以记录丹方感悟的《薪火录》残页玉简,应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随即“轰”的一声,炸成了齑粉!
“师尊!”
静室的门被一股巨力撞开,君无命浑身湿透,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与急切,他手中死死攥着一封被血浸透的密报。
“青云宗密报——柳师姐……柳清雪她,三日前孤身踏入问心崖,立下血誓,要以自身神识为薪,燃尽为您种下的‘命劫咒印’!”
君无命的声音因急促而颤抖:“至今七日未出,崖底……崖底的问心之火,始终未熄!”
轰隆!
一道惊雷在天心炸响,映得萧辰的脸庞惨白如纸。
他猛地站起,身躯剧震。
刹那间,整座祭坛上,由数百名追随者心念点燃的命灯火海,仿佛受到了无形巨力的牵引,竟齐齐倒卷,化作一道洪流,疯狂涌入他的胸口!
“谁准她替我承劫?”
萧辰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心悸的戾气。
他双目赤红如血,死死盯着青云宗的方向。
“谁给她的权力……用自己的命,去填我的因果?!”
话音未落,一道冰冷的讥笑在他识海深处响起,那是夜无魇陨落后留下的残魂烙印在作祟:“呵呵……萧辰,现在信了吗?你拼死守护的人,终将成为斩断你命火的刀……这便是你的宿命!”
“我从不信命!”萧辰一掌狠狠拍在身旁的祭坛石碑上,坚硬的石碑瞬间布满裂痕,“我更不信,这世道能逼死一个……愿意为我点灯的人!”
“师尊!”断碑僧紧随其后,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块破碎的符箓残片。
那残片上,残留着柳清雪最后的气息,更有一道极其隐晦的印记若隐若现。
“这是……青云宗的‘护道盟约’!”一名随行的寿奴少女曾是正道弟子,她看清印记后,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抖,“这是青云宗历代大长老共同缔结的‘诛心之约’,盟约上写着:凡篡改天命、逆行因果者,其魂魄将被烙上命劫,永世不得超脱……这咒印,根本不是归墟所种,是、是你们宗门自己人下的手!”
诛心之约!
篡改天命!
这几个字如同一道九天神雷,在萧辰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无数被封印的前世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现,一幅尘封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
那一年,天衍仙帝陨落前夕,他将亲手培养的关门弟子叫到身前,以无上仙力,将自己对大道和命火的感悟化作一道“传道烙印”,打入其体内,只求后世若有继承者,能不坠其志,重燃命火。
可如今看来,那寄托了他最后希望的“传道烙印”,早已被篡改为一道恶毒至极的“诛命之契”!
而那块符箓残片的最后,缔结此约的签名中,一个熟悉到让他心脏抽痛的名字,赫然在列——正是他前世最信任、亲手提拔的那位关门弟子!
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延续了万年的骗局。
他所谓的圣人命格,不过是套在继承者身上的枷锁!
所谓的传道,竟是为了让后世天才,替他们承受篡改天命的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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