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那天颁奖礼是在下午三点举行的,庄重而热烈。
他本该身穿西装出席,站在聚光灯下接受掌声与敬意;
但秦母清晨突发高血压,他二话不说陪她在医院输液直到中午十二点,回来后未作喘息,便径直走进厨房,为当晚的客户宴准备饭菜。
拖把划过地板,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时间在低语。
脑海中浮现出几个画面,清晰如昨:
三年前,秦氏环保的设备想要出口欧洲,却被技术门槛拦住去路,全公司焦头烂额。
他悄悄联系德国顶尖工程师团队,用匿名账户支付高额顾问费,独自完成技术升级方案;
当欧盟认证顺利通过那天,工厂上下欢腾庆祝,鞭炮声震天响,他在厨房慢炖老母鸡汤,因为秦父说晚上要请重要客户吃饭,必须亲自掌勺。
两年前,子公司资金链断裂,银行拒贷,危机四伏。
他在海外秘密操作一笔私人借贷,七十二小时内,三千万资金准时到账;
消息传回总部那一刻,秦父在大会上拍案而起,豪言“秦家人自己就能解决问题”,台下掌声雷动,人人振奋。
而他,坐在员工食堂最不起眼的角落,低头吃着一碗没有任何配菜的素面,汤面上浮着几缕油花。
去年暴雨倾盆的深夜,物流中断,原料无法运达厂区。
他独自驾车三百公里奔赴外地接货,途中车辆陷进泥坑,雨刷疯狂摆动仍难挡视线模糊;
他一人冒雨挖掘排水沟,双手沾满泥浆,终于将车推出困境,赶到厂里已是凌晨四点。
第二天高烧至三十九度,浑身发烫,意识朦胧,却仍坚持早起,为全家做了热腾腾的早餐;
没人问过一句他有没有事,也没人知道那一夜他曾濒临虚脱。
每月财务报表出炉前,他都会在深夜独自修改数据模型,灯光映照着他疲惫却专注的脸庞;
那些看似普通的数字背后,是他彻夜推演的风险评估与精准市场预测;
可每次庆功宴上,秦父举杯感谢“核心团队”的卓越贡献,台下欢呼雀跃,
而真正的操盘手,正弯腰擦拭餐桌、收拾碗筷,身影淹没在觥筹交错之间。
拖把终于停在墙角,他直起身,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块奖牌上。
阳光斜射进来,金属表面反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直直映入他的双眼。
他眨了一下眼,睫毛轻颤,却没有移开视线。
秦母仍在喋喋不休,声音如针般刺耳:“……现在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
你以为娶了我女儿就真能翻身?告诉你,没有我们秦家,你什么都不是!”
林玄走到阳台收衣服,晾衣架上挂着几件熨帖平整的衬衫,都是秦婉的;
他一件件取下,动作轻柔,折叠整齐,放入洗衣篮中;
风忽然吹起衣角,轻轻扬了一下,像是一声无声的叹息。
秦婉坐在餐桌旁小口喝着粥,余光瞥见这一幕,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极短,却让她心头莫名一震——有什么不一样了。
林玄正在收下最后一件衣服,动作依旧平稳,神情淡漠如常。
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肩线,笔直而坚毅;他的背影挺立如松,不再佝偻,也不再卑微。
他不像一个被骂了半天的人,更不像一个只会做饭的男人。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唤他一声,或是问些什么。
但他已经转身朝房间走去,怀里抱着洗衣篮,脚步沉稳,未曾迟疑。
“林玄。”她终于叫了一声,声音很轻,却穿透了寂静。
他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
秦母冷哼一声,眼中尽是不屑:“装什么深沉?心里有鬼才不敢应声。”
林玄走进卧室,将洗衣篮轻轻放在床上,走向衣柜;
他拉开最底层的抽屉,从中取出一部屏幕泛黄的旧手机,边角磨损严重,充电口缠着胶布。
屏幕亮起,幽光照亮他沉静的脸庞,显示出一条未读短信:【冷静期三十天,请确认是否提交离婚申请】。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按下“提交”,随后熄灭了屏幕;
然后,他将手机放回原处,动作轻缓,如同安放一段尘封的记忆。
他坐到窗边的椅子上,倒了一杯温水,水汽氤氲上升;
他慢慢喝完,喉结微动,眼神平静得像一口深井,不见波澜。
外面阳光正好,金色光线穿过玻璃,洒进客厅,恰好落在茶几上那张纸上——
一张离婚协议复印件,纸张洁白,字迹清晰,边缘微微翘起。
那张纸,是他昨晚放进中控台暗格的,今早又特意拿出来,摆在明处,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他知道这一个月里,自己还会做很多事。
他会继续做饭,会继续打扫卫生,会继续像过去五年一样,完成所有的家务。
不是因为他怕谁,也不是因为他舍不得。
而是因为在刚才倒车的那一瞬间,他在车里对自己许下一个承诺:
在彻底离开之前,要把该做的事做完。
水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叮”响。
他望着窗外景色,远处楼宇之间升起一层薄雾,如纱般缭绕;
阳光穿过雾气,折射出柔和的光晕,照在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倏然一闪,宛如流星划过。
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初春的微凉,轻轻掀动了茶几上那张纸的一角;
纸片微微颤动,似欲飞翔。
林玄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落下,将它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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