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说。”
“所以,咱们要做的,不是堵他的路,而是给他一条我们挖好的路,让他自己走下去。”小周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冷酷的逻辑感。
“第一,敲山震虎。找个机会,把他叫过来,您亲自跟他谈。不谈对错,只谈后果。把话说透,他再闹下去,影响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王首一中,甚至整个城市的教育系统评优。把这顶大帽子给他扣上,让他知道,他所谓的‘正义’,代价是什么。这是‘势’,用大势压他。”
“第二,釜底抽薪。系统的项目,不能停。但推行的方式,要改。不能再像之前那么简单粗暴。我们可以把这个项目包装成‘家校共建智慧校园示范工程’,主动邀请家长委员会参与进来,甚至可以出让一部分利润给学校的贫困生补助基金。
名头要好听,程序要‘民主’,姿态要做足。这样一来,赵禹再反对,他反对的就不是我们,而是‘广大家长和学生的利益’。这是‘名’,用大义夺他的名。”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堵住他的嘴。”小周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他不是能在会上夸夸其谈吗?那我们就让他没地方谈。
以后所有相关的会议,不请他。所有相关的文件,不发他。把他彻底边缘化。同时,找几个愿意配合的媒体,大肆宣传咱们这个‘示范工程’的好处。等社会舆论形成了,他一个人,还能翻起多大的浪?”
“到时候,他赵禹,要么闭嘴,乖乖看着我们把事办成。要么,他就只能当一个孤零零的、不合时宜的堂吉诃德。时间一长,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就会被消磨干净。”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刘主任和张科长都用一种近乎敬畏的眼神看着周文。
杀人诛心。
这几招下来,环环相扣,根本不给赵禹任何反抗的余地。
钱副局长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他紧绷的肩膀放松了,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怒火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算计。
他看着小周,眼神里流露出真正的欣赏。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递给小周。小周连忙双手接过。钱副局长亲自给他点上火,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按你说的办。这件事,你来牵头。我要让这个赵禹,还有学校里那些自以为是的老师学生都明白一个道理。”
钱副局长眯起眼睛,看着烟雾在冷气中袅袅升起,又被迅速吹散。
“教育,首先是生意。然后,才他妈的是教育。”
……
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绒布,温柔地覆盖了整座城市。
街边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勾勒出建筑的轮廓,将冰冷的钢筋水泥染上了几分暖意。
一家不起眼的淮扬菜馆里,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混合着人们的谈笑声,充满了俗世的、鲜活的烟火气。
赵禹和林悦坐在靠窗的一个小卡座。
桌上摆着三两样精致的小菜:一份大煮干丝,一碟盐水鸭,还有一碗清炒河虾仁。
菜的分量都不大,但很地道。
从酒店出来,赵禹提议找个地方吃饭。
林悦没反对,也没提议去哪,只是安静地跟着他,穿过两条街,走进了这家她从未注意过的小店。
此刻,两人正默默地吃着。
气氛有些微妙。没有了会议室里的剑拔弩张,也没有了独处时的尴尬沉默,反而是一种近乎家常的平静。
赵禹夹了一筷子干丝,放进自己碗里,慢慢咀嚼着。他其实不饿,在会上那番脱稿言论耗费了不少心力,现在只觉得疲惫。
但他喜欢这里的氛围。
这让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他偷偷看了一眼对面的林悦。
她吃饭的样子很斯文,小口小口的,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柔和的灯光洒在她脸上,让她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线条似乎也柔和了不少。她没看他,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碗里的那几颗虾仁。
“这家店的虾仁,是手剥的。”赵禹忽然开口。
林悦抬起头,似乎有些意外他会说这个。
“嗯?”
“你看。”赵禹用筷子指了指盘子里,“大小不一,而且虾背上开的口子也不规整。机器剥的,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林悦顺着他的指点看过去,果然如此。
她点点头,又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话题似乎又要中断了。
赵禹却不想让这难得的安宁就此结束。
“我大学的时候,在后街一家面馆打工,也剥过虾仁。”他又说。
这次,林悦的动作停住了。她抬起眼,目光里带着一丝好奇。这和他德育处主任、青年才俊的形象,实在相去甚远。
赵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和怀念。
“那时候穷,一小时八块钱,每天晚上从七点剥到十点。指甲缝里全是腥味,怎么洗都洗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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