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的光景,陆宅儿童房里那盏暖黄色的夜灯安静地亮着,将房间角落笼罩在柔和的光晕里。
苏茶坐在钢琴前,指尖轻柔地抚过琴键,父亲那首摇篮曲的旋律便如水般流淌出来。
周文远托人编配的简易伴奏确实恰到好处,既完整保留了原曲骨子里的温柔底色,又添上了一层薄纱般朦胧的梦幻色彩,像是为一段旧记忆轻轻镀上了温润的光泽。
曲曲和珩珩并排躺在各自的小床上,身上盖着印满细碎星辰的棉被。
曲曲的眼皮已经开始沉沉地往下坠,可小家伙还强撑着不肯完全闭上,努力想多听一会儿妈妈的琴声。
珩珩则安静地望向钢琴的方向,一只小手无意识地攥着被角,呼吸均匀。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苏茶轻声哼唱着,旋律像蓬松柔软的云絮,在弥漫着安宁气息的房间里缓缓飘荡、沉降。
最后一个音符消弭在空气中时,两个孩子已沉入安稳的睡梦中,胸脯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苏茶极轻地起身,细致地为他们掖好被角,又俯身在他们光洁的额头上各印下一个羽毛般的吻,这才踮着脚退出房间。
回到书房,她瞥了眼时钟,尚早。客座教授工作坊的教案还有几处需要润色,下周便是首次授课,她希望能准备得更周全些。
刚将电脑打开,手机便振动起来。是林溪的来电。
“苏老师,您……睡下了吗?”林溪的声音从那端传来,带着些许犹豫,又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还没呢,”苏茶将电脑推至一旁,专注应道,“怎么了?”
“我……写了首新歌,想请您……帮我看看。”林溪的声音压得有些低,“但这么晚了,会不会太打扰您休息?”
苏茶唇边漾开笑意:“不打扰。发过来吧,或者你想现在过来也行?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真的可以吗?”林溪的声音瞬间明亮起来,雀跃之情几乎要溢出听筒。
“来吧,我等你。”
约莫半小时后,林溪按响了陆宅的门铃。她手里提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纸盒,略带腼腆地递上:“路过甜品店,看见这款还没售罄,就买了……希望没打扰到您。”
“说哪儿的话。”苏茶接过纸盒,侧身将她让进书房,“正好我也想尝点甜的。”
陆沉舟端着两杯温热的牛奶走进来,见到林溪,颔首微笑:“林溪来了。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孩子们睡得是否安稳。”
“麻烦陆总了。”林溪赶忙道。
书房门被轻轻带上,只余下她们二人。苏茶示意林溪在钢琴前坐下:“歌呢?先弹来听听。”
林溪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勇气,随后指尖才落上琴键。前奏是轻快跃动的,可不过几个小节,便悄然转入了略带忧悒、却底色坚定的调子里。
她的嗓音清澈,内里却绷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苏茶倚在钢琴边,静静聆听,没有打断这情绪的流动。
至副歌部分,林溪的声音扬了起来,充满破土而出的力量感。
尾音落下,林溪有些忐忑地转向苏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琴键边缘:“苏老师……您觉得,怎么样?”
苏茶没有立刻评判,而是温声问道:“这首歌,写的是你近来的心境吧?”
林溪点了点头,眼眶倏然泛红:“金曲奖之后……找我合作的人突然多了很多。可我总觉得,他们看中的并非我本身,而是‘金曲奖最佳新人’这个头衔。
有几次合作,对方想让我唱一些……我自己都感到别扭的歌。我婉拒了,他们便说我不知好歹,太过清高。”
她低下头,声音渐微:“有时候我也不禁怀疑,是不是我太过固执?倘若稍作妥协,这条路是否会走得轻松些?”
苏茶在她身旁的琴凳坐下,声音轻柔却清晰:“林溪,抬头,看着我。”
林溪依言抬起眼眸。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苏茶问,“你拿着自己写的歌来找我,紧张得手指都在轻颤,说话也不连贯。可我那时一听便知——你的歌里,有种格外真挚的东西。”
林溪用力点头:“记得,当然记得。”
“那么现在,你再回味一下自己方才唱的歌。”苏茶循循善诱,“和那时相比,你觉得有何不同?”
林溪认真思索片刻:“技巧或许精进了一些?情感表达好像也更沉稳了?”
“不止于此。”苏茶摇头,语气笃定,“最重要的是你依然是那个你。那个对音乐怀抱赤诚、内心燃着一团火焰的林溪,从未改变。”
她起身走到书架前,从中间层取出一本略显旧色的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这是我出道不久时写的日记。你读读这段——”
林溪接过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苏茶的字迹尚存几分学生时代的稚气:
“今日又有公司意欲签约,条件优厚,但要求我改变风格,演唱更‘商业化’的曲目。我拒绝了。姜妍说我愚钝,放过良机。可我思忖……倘若连自己的音乐都无法坚守,那我究竟为何要做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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