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乘霄山。
彼时的夜归军还没有未来的编制改革,甚至是在三年前的弯刀之役之后,夜归军才改革成主要由共鸣者组成主力军,普通人充当后勤的制度。
这也就意味着,在弯刀之役之前,夜归军与残象潮的战斗,是钢铁血肉与频率之间的博弈,是真正的以鲜血换伤口,以生命换生命的战斗。
而那时的乘霄山,已然沦陷成残象的天堂,虹镇的领导人不得已收缩防线,将周边村庄的居民全部集中在虹镇内,统一优势兵力防守残象潮。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救。
那时,尚且处在襁褓之中的婴孩,被一位妇人紧紧抱在怀中,和其他普通人一样躲藏在挖掘的避难所里面,负责保护他们的夜归军已经全部死在了避难所之外,现在的避难所,或许用“坟墓”来称呼更好一些。
——近乎几层楼高的残象掀开了避难所的墙壁,向这群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人类发起了进攻。
它们没有人类的智能,所倚仗的也不过是频率所设定的本能,而它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很简单——那便是杀戮,无止境的杀戮。
鲜血涂红了整个避难所的墙壁和地面,那些人类死亡后的悲鸣充斥着整个空间,得手的残象分开人类的尸体,将丑陋的嘴部凑到地面上,吮吸着人类的鲜血,吞噬着人类的血肉。
而就在两只残象争夺一个妇人躯体之时,它们这才发现,这头颅破开一个大洞,左胸也完全被洞穿,大腿也被撕咬得几乎能够看见森白骨骼的人类女性,用她沾满鲜血的双臂怀抱着那个婴孩,踉踉跄跄地向外逃去。
它们不理解,明明这个人类女性受的伤几乎都能够置她于死地,却为何又能重新奔跑起来。
但是它们也不会思考,它们只会遵循残象的本能,追逐着那个人类女性,只是短短的几秒钟,这个人类便又重新被虎型残象重新拍倒在地。
人类无法以肉身抵抗残象,唯一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但很快,那位妇人昏暗的视线里,看到了一轮巨大的月亮,这月亮莹白如盘,天空另外一边的昏黄太阳悄然爬上峰顶。海浪呼啸拍打在远处的礁石上,泛起层层泡沫,在她闭目前的最后视野中,她看见了那由日月光芒相互辉映,映照出来的洁白无瑕的影子。
它看上去和人类没有差别,有着自己的衣物和装备,却全身充满金光,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只是一剑,便能斩断一个拦路的残象。
它的速度非常快,快到奔跑的残影几乎无法肉眼捕捉到,几乎就只是瞬间便能到达另一个残象面前,手起剑落后,便是一只又一只分成两半的残象遗骸落于地面。
妇人当然知道,这是瑝珑乃至整个索拉里斯都非常着名的那个人形残象,那个极其少见的,会出手帮助和拯救人类于水火之中的善良残象。
——「明影」。
妇人的眼里映照出天边那一轮耀眼的明日,与角落之中残缺的月亮,双眸一下子多出了某种希望之色。但很快,背部传来的重量却依旧在加大,残象依旧在攻击着自己。
按照这个趋势,恐怕她或许等不到明影抵达自己面前,来拯救她……不,她不需要拯救,现在唯独需要拯救的,只有她怀里的这个孩子了。
本就凭借着肾上腺素与死亡前的回光返照,带着怀中的婴孩从那片避难所里面逃了出来,但她的双腿已经受伤,鲜血伴随着她每一次迈动,而在雪地上留下引人注目的血之花,仿佛是那寒冬之时,迎着雪花而绽放起来的红梅。
“夕……对不起……”
残象举起前肢,按在了她的背上,锋利的爪子瞬间轻而易举的刺进她的身体,穿透她的血肉,本是保护身体的脊椎与肋骨瞬间断裂,碎片刺进内脏,妇人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紧闭的双唇,一大口鲜血喷吐出来,落在了婴孩的襁褓上。
肺部被击穿,每次呼吸甜腻的鲜血都会涌上喉咙,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办法说话了。
麻布襁褓上也顿时被这鲜血所染红。怀里的这婴孩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但这个妇人的怀抱是那么的用力,直到她失去力气的前一刻,依旧在保护着怀里的这个孩子。
婴孩的啼哭声吸引了不少残象的注意力,而多亏了这个声音的出现,远处奔袭而来的明影也一路解决了不少难缠的残象。
可明影最后没有救下这个妇人,它实在是太远了,远到即便全力以赴施展能力,也无法在残象挥爪前,抵达她们的身边。
直到最后死亡的那一刻,妇人也依旧紧紧怀抱着这个婴孩,脸庞上带着决然的笑容,低头俯视着那有着清脆哭声的婴孩,干瘪苍白的双唇已经没有办法落到她的额头上,为她送上祝福了。
妇人没有名字,或者说,妇人的名字非常简单好记,对明影来说,只有两个字。
——那便是「母亲」。
明影记下了这个名字,也记下了她拼死保护,却依旧死去的那个婴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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