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城的晨雾如同湿冷的纱幔,尚未被初阳完全撕开。沈砚踏过被露水打湿的礁石,在海浪低沉的轰鸣声中找到了伫立崖边的苏璃。海风带着咸腥与凉意,卷动两人的衣袂。远处的镇灵塔在薄雾中只余一个模糊的、散发着不祥红晕的轮廓,塔尖的光芒被水汽晕染扩散,如同一只朦胧的、窥视尘世的巨眼。
苏璃正凝望着雾气翻涌的海面,听到沈砚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法杖斜倚在身侧礁石上,顶端流转的银蓝灵光在灰白晨雾中显得格外清冷。“有事?”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份惯常的、带着距离感的审视似乎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思索。
沈砚没有迂回,径直走到她身旁,从怀中取出那半本承载着沉重秘密的笔记残页,摊开在冰凉潮湿的礁石表面。她甚至刻意放松了一丝对“猩红烙印”的压制,让一丝源自精神层面的、如同冰针刺入骨髓般的阴冷刺痛感隐隐透出。“我想知道,”她指着笔记上“能量节点”与“诡异共鸣”的潦草字迹,目光如炬地锁住苏璃,“悬空城对沉船墓地的‘节点’,对镇灵塔底每夜暴涨的‘猩红邪光’,究竟掌握了多少真相?”她的声音在海风中异常清晰,“蚀灵族行动章法森严,目标明确。它们的袭击绝非盲目破坏,它们在…执行某个计划!对吗?”
苏璃的目光落在那些力透纸背、充满焦虑的字迹上,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能量共鸣”四个字,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如霜。沈砚没有提及昨夜屋顶的神秘夜痕,却将最核心、最致命的疑问,赤裸裸地摆在了她面前——悬空城,是否在刻意隐瞒甚至扭曲真相?
“悬空城的古老卷宗,确实记载过蚀灵族与镇灵塔存在某种…古老而邪恶的联系。”苏璃的声音带着一丝艰涩,似乎在对抗着某种无形的束缚,“但关于‘节点’的具体性质、运作方式…这些研究,”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仿佛回忆起出发前某位面容冷硬的长老(星枢长老?)那不容置疑的封锁令,“…属于最高机密,我的权限…无法触及。” 她避开了“回收本源”或“控制节点”等核心词,但语气中的无力感已说明一切。
“所以,你们掌握的信息,并非全部,甚至可能被刻意引导。”沈砚的语气斩钉截铁。她的指尖移向笔记上被反复圈画的“断脊峡”和旁边那刺眼的塔形标记与问号。“这里明确记载,断脊峡的能量场混乱到能扭曲、湮灭常规灵术!其波动与蚀灵族核心力量同源!悬空城派你这位高阶灵术师前来,任务真的只是…调查袭击这么简单?” 当她的指尖划过“湮灭”二字时,怀中的铁牌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的警示性震动,这微妙的波动被近在咫尺的苏璃敏锐地捕捉到了,让她心头微动。
海浪猛烈地拍击着脚下的礁石,碎玉般的浪花四溅。苏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沈砚的质问,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狠狠捅开了她心中那扇被“绝对服从”锁死的门——出发前高层对沉船墓地细节的讳莫如深、任务密令中那句语焉不详却分量极重的“优先确保塔影沉渊核心稳定,必要时回收异常能量载体”、还有昨夜她清晰感知到却又选择隐瞒未报的、那道带着深海寒梅气息的神秘窥探(夜痕),以及夜痕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警告“悬空城并非铁板一块”…这些被她强行压下的疑虑与违和感,此刻在沈岳那充满警示与求索的笔记面前,轰然爆发!
“你父亲…沈岳先生的研究,触及了很深的地方。”苏璃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避开了沈砚关于任务本质的追问,指尖却停留在“诡异共鸣”四个字上,微微用力。“悬空城的星图…也曾监测到类似的、跨越空间的能量同步现象。只是…”她抬起头,迎上沈砚锐利的目光,眼中那份属于悬空城使者的警惕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困惑、动摇与求知欲的复杂光芒,“…长老院的解读报告,将其归因于蚀灵族大范围污染引发的‘背景噪音’,从未…从未承认过这种‘共鸣’的存在,更未将其与‘智核’统御联系起来。”
沈砚看到她眼底的动摇,知道自己的话和那份真实的痛苦(猩红烙印的刺痛)起了作用。她没有咄咄逼人,只是缓缓收起笔记,动作珍重:“我并非质疑悬空城的立场,苏璃。我只是拒绝在迷雾中充当棋子。骨魇——”她刻意加重了这个夜痕提供的名字,“——也就是那个蚀灵族的统御者,它的‘猩红烙印’如同跗骨之蛆!它明确提到要‘唤醒节点’,这必然与镇灵塔底那猩红邪光脱不了干系!它的气息,与我在沉船墓地节点感受到的污秽核心,如出一辙!” 她再次让一丝烙印带来的精神刺痛感流露出来,这次更清晰,甚至让苏璃的眉头本能地蹙起,她能感觉到那印记中蕴含的、远超普通蚀灵的精神污染与追踪意志。
“骨魇…”苏璃低声重复,这个名字在悬空城浩如烟海的典籍中也无迹可寻,但她作为高阶灵术师,能清晰地感知到沈砚身上那道精神印记的诡异与强大,绝非寻常蚀灵所能施加!*“你确定它的目标是‘唤醒’节点?而非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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