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鹰愁涧那如同地狱巨口的裂隙中挣扎爬出时,沈砚的视野边缘已是一片模糊的黑翳。后背那道被噬魂将爪风撕裂的伤口,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灼烧般的剧痛,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碎。体内的灵力被彻底榨干,丹田空荡得令人心悸,连试图凝聚一丝赤金烬火都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掘井,徒劳无功。身旁的苏璃,精神力透支的代价让她面如金纸,手臂上深可见骨的抓伤在亡命奔逃中反复撕裂,暗红的血渍早已浸透衣袖,凝固成刺目的铁锈色。
两人几乎是滚落到一片嶙峋的乱石堆后,瘫软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连交换一个眼神都显得力不从心。身后,鹰愁涧的方向,硝烟尚未完全散尽,死寂如同沉重的棺盖,严丝合缝地笼罩着整个峡谷——那个燃烧着生命本源为她们撕开血路的身影,那个嘶吼着“源头在烬海之眼!”的沙哑声音,连同他最后被蚀灵族残部拖入深渊的绝望挣扎,都已被那片黑暗彻底吞噬,再无半点声息。
沈砚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片死寂的峡谷入口,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巨手狠狠攥住、揉捏,闷痛得无法呼吸。夜痕决然冲向噬魂将的背影,被狂暴黑气击中时倒飞的惨烈弧度,以及最后消失在黑暗前,那双面具下投来的、蕴含着无尽复杂情绪的眼神——不甘?嘱托?亦或是解脱?——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她脑海里。愧疚如同毒藤缠绕心脏,沉甸甸的牵挂更是压得她几乎要垮掉。他…还活着吗?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便被更深的绝望淹没。
“他…会不会…”苏璃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泪水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共同经历的生死与夜痕的最终牺牲,彻底粉碎了她心中对蚀灵族固有的恐惧与偏见,只剩下对一个挣扎于黑暗深渊、最终为她们燃尽自己的灵魂的深深悲悯与痛惜。
沈砚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极其缓慢、沉重地摇了摇头。答案?在这片连接着噬能荒漠与鹰愁涧的死亡地带,任何希望都显得奢侈而残忍。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狠狠咬了下舌尖,尖锐的痛楚和血腥味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凝聚——悲伤是奢侈的!她们必须争分夺秒!夜痕的血不能白流!
“处理伤口。”沈砚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她扶着冰冷粗糙的岩石,踉跄着挪到苏璃身边。颤抖的手指在几乎空瘪的行囊里摸索,终于在最底层翻出陆承宇临行前塞给她的那个小小药包。揭开,里面只剩下薄薄一层几乎透明的药粉,连覆盖苏璃手臂上最深的伤口都显得杯水车薪。
苏璃也强撑着坐直,接过药包,却先将仅剩小半壶的水囊拧开:“先喝点水,你流了太多血…”她小心翼翼地将水囊凑到沈砚干裂的唇边,看着她艰难地吞咽了几小口,润湿了冒烟的喉咙,才敢自己极其珍惜地抿了一小口,仿佛那是最后的琼浆。
她们互相支撑着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开始处理彼此身上狰狞的伤口。沈砚的动作异常轻柔,用仅剩的、相对干净的布条一角,蘸着珍贵的清水,一点点、极其小心地擦拭苏璃手臂伤口边缘的污血和泥垢。药粉均匀撒落,刺痛让苏璃身体微颤,沈砚的动作便更加轻柔。包扎时,布条绕过伤口,打结的动作稳定而细致。轮到苏璃处理沈砚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痕时,她的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每一次触碰都像碰到滚烫的烙铁,让她瑟缩。
“不碍事,皮肉伤。”沈砚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苏璃没说话,只是用力咬紧了苍白的下唇,更加专注地包扎,仿佛倾注所有的力量就能替她分担一丝痛苦。没有言语,只有指尖传递的温度、眼神交汇时无声的鼓励、以及动作间无需言说的默契。在这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荒芜之地,她们就是彼此唯一的岛屿。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一个眼神足以传递千钧重担——活下去!为了彼此,为了夜痕未竟的线索,为了所有的真相,必须活下去!
当最后一点药粉耗尽,沈砚将行囊里剩余的所有东西摊开在冰冷的岩石上:小半壶水、两块硬得像石头、几乎看不出原貌的干粮、几株在鹰愁涧边缘仓促采集、焉头耷脑的草药。这点东西,要支撑她们穿越传说中的生命禁区——噬能荒漠,简直荒谬得像一个残酷的笑话。
“省着点。”沈砚将干粮用力掰开,递了一半给苏璃,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水,不到生死关头,不能动。草药…我试试看能不能捣碎敷在伤口上,希望能有点用。”
苏璃接过那小块干粮,紧紧攥在手心,却没有立刻吃。她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那片灰黑色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地域。空气在那里似乎都变得粘稠、沉重,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吸扯感”隐隐传来,仿佛连自身的生命力都在被缓缓抽离。“我们…真的能穿过那里吗?”她的声音很轻,并非恐惧,而是面对一片彻底未知、剥离力量的绝境时,本能产生的巨大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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