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沼泽的夜,浓重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沉压下。沈砚背着苏璃,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终于挣扎着爬上一处芦苇稀疏的土坡。这里是浓雾中唯一的高点,视野稍开,或许能提前嗅到危险的临近。
她小心翼翼地将背上滚烫而虚弱的身体放下,让苏璃半倚在枯树腐朽的树洞里,避开冰冷的地面,也勉强挡些寒风。做完这一切,沈砚才像被抽干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喉咙干裂欲焚,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全身断裂般的剧痛。
借着天边最后一丝惨淡的微光,她再次查看苏璃。女孩的脸颊已不见一丝血色,死灰中透着一股衰败的青气。嘴唇的乌黑蔓延开来,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胸口那点起伏细若游丝。后背上那道被毒鳄王尾鞭撕裂的伤口,虽经她拼死吸毒、包扎,墨绿色的毒液依旧不断渗出,浸透了布条,散发出的腥臭令人作呕。
更让沈砚心胆俱裂的是——苏璃颈侧的蚀能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蛛网般的漆黑纹路已攀爬上她苍白的脸颊,与毒液侵蚀出的青紫斑驳交错,形成一幅狰狞的死亡图腾。两股阴邪之力在她孱弱的躯体内肆虐、撕扯,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伴随着苏璃身体无法自控的抽搐。
“不能再拖了……”沈砚的声音沙哑破碎,眼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摸出最后一个水囊,倒出仅剩的几滴清水,颤抖着手,极其轻柔地拭去苏璃额角的冷汗与污泥。然后,她解开了那早已被毒血浸透的布条,露出了那片肿胀发黑、边缘不断渗出墨绿汁液的皮肉。
没有半分犹豫,沈砚俯下身,再次将干裂的唇贴上那狰狞的伤口。腥臭刺骨的毒液混着冰冷的血液涌入口腔,远比下午那次更加浓烈、更加霸道!仅仅两口下去,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便猛烈冲击她的意识,胃里翻江倒海,喉头涌上浓重的血腥味——毒素正以惊人的速度侵蚀她的身体。
但她不能停!这是苏璃活下去唯一的渺茫机会!哪怕同归于尽,她也要把这口气从死神手里抢回来!沈砚死死咬住牙关,强压下翻涌的恶心和刺骨的寒意,一口,又一口,贪婪地吸吮着致命的毒血,直到吸出的液体颜色终于透出一点微弱的红。
“噗——!”她猛地侧头,将满口深紫近黑的毒血狂喷而出,嘴角蜿蜒的血线触目惊心。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她的肺腑,眼前金星乱冒,视野模糊,嘴唇和指尖传来强烈的麻痹感。她顾不上自身状况,用尽最后力气,撕下相对干净的衣角,蘸着清水仔细清洗伤口,再用布条死死勒紧伤处上方。
做完这一切,沈砚感觉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了。她颓然靠在枯树上,胸腔剧烈起伏,看着苏璃那依旧毫无生气的脸,一股灭顶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沼泽泥浆,将她死死淹没。吸毒,只是杯水车薪,毒素与蚀能仍在疯狂蚕食苏璃的生命。而她体内,曾经焚尽八荒的赤金烬火,早已在与毒鳄王的死斗中消耗殆尽,连凝聚一点火星都成了奢望。
“璃儿…撑住啊…”沈砚紧紧握住苏璃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与恐惧。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触摸到死亡冰冷的指尖,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这个刚刚向她展露柔软、交付信任的同伴。眼睁睁看着生命在怀中流逝却无能为力,这绝望,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窒息。
她挣扎着盘膝坐起,强迫自己凝神。丹田深处,一片死寂的黑暗,唯有一点微弱的暖意,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沈砚咬破舌尖,剧痛让她精神一振,将全部意念疯狂压榨向那点暖意。引导它,安抚它,让它变得柔和、温暖,带着一丝微弱的生机——那是赤金烬火的另一种形态:柔火。
许久,久到沈砚几乎要晕厥过去,一点米粒大小的赤金色柔火,终于在她掌心颤巍巍地燃起。火苗微弱得近乎透明,却散发着不同于毁灭烈焰的、令人心安的暖意。她小心翼翼地将这簇生命之火,贴近苏璃的伤口。
金色的光粒如同细小的萤火,温柔地渗入。沈砚能“看”到,那点微弱的暖意一进入苏璃体内,便如同投入冰海的火星,瞬间被狂暴的毒素和蚀能疯狂撕扯、湮灭。柔火剧烈地摇曳着,沈砚的额头冷汗如瀑,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过度透支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噗!”
柔火终究还是熄灭了,掌心只余下一丝微不可查的温热。
苏璃的呼吸,依旧微弱得随时会断绝。脸颊上的蚀痕,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徒劳。
“没用…还是没用…”沈砚瘫倒在地,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了。巨大的绝望和汹涌的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吞没,肺腑间只剩下窒息的痛楚。师父远在天边,老墨杳无音信,她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在这片死亡沼泽里,连守护一个想要守护的人都做不到。
“真的…只能这样了吗?”她喃喃自语,声音空洞得如同枯井。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自己冰冷的手腕上,落在那只古朴黯淡的烬火镯上——老墨赠予的护身之物,此刻也和她一样,沉寂如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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