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层无形的隔阂，像冬日清晨的薄雾，弥漫在他们之间，虽不浓重，却足以让彼此的面容和心意变得模糊。苏暖暖看着陆晏这几日明显的心神不宁，吃饭时偶尔的走神，深夜在阳台独自抽烟（他很少抽烟）的背影，心里那点因隐瞒而产生的沉重和对他状态的心疼，终究还是压过了所有的顾虑。
一个周六的傍晚，两人刚吃完一顿略显沉默的晚饭。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喧嚣被玻璃隔绝，室内只余空调轻微的嗡鸣。苏暖暖放下筷子，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收拾，而是看着陆晏，轻声开口：
“晏晏，我们聊聊吧。”
陆晏正拿着手机无意识地滑动，闻言抬起头，有些意外，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未散的烦躁：“聊什么？”
“先说说我。”苏暖暖深吸一口气，决定从自己开始，“对不起，这几天……我也有事瞒着你。”
陆晏一怔，放下了手机，身体微微前倾，眉头蹙起：“什么事？”
“乐团那边……有一个去欧洲的深度交流和巡演项目，为期九个月。”苏暖暖语速平缓，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泄露了她的紧张，“机会很难得，团长希望我能参加。我……我一直很想去。”
陆晏的眼睛倏然睁大，脸上闪过惊讶、恍然，随即是更深的复杂情绪。【欧洲？九个月？！她……她怎么没早说？怪不得……怪不得她这几天也怪怪的……】 他的心一下子乱了。
苏暖暖继续道：“我知道，九个月时间不短。你这边也正好面临选择，爸妈那边又一直催我们办婚礼……我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她顿了顿，看向陆晏的眼睛，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歉疚和坦诚，“我不该瞒着你。这是我的问题。”
陆晏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心里乱糟糟的，既有得知真相后的震动，又有对她隐瞒的些许不快，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被拉回同一起跑线的感觉——原来，他们都在面临类似的、关乎未来走向的重大抉择。
“所以，”苏暖暖看着他，语气变得认真，“我现在把我的选择摆出来。同时，我也想听听你真实的想法。关于你那个新部门，你到底想不想去？不要考虑我，不要考虑爸妈，就问问你自己。”
陆晏被她直白的询问逼得无处可躲。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长久以来压抑的纠结和真实渴望终于冲口而出：“我想去！” 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狠劲，“那个新办公室，虽然累，虽然难，但那是真正能干事、能见世面的地方！我待在现在这里，舒服是舒服，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像是提前看到了退休的日子。”
他看向苏暖暖，眼神灼灼，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坦诚：“暖暖，我不甘心就这么按部就班下去。我想试试，看看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但是……” 他声音低了下去，带上了一丝不确定和脆弱，“我也怕。怕太忙了忽略你，怕你一个人在家会孤单，怕……怕我们之间的感情，经不起这种长时间的分离和各自忙碌的消耗。”
这才是他最深处的恐惧。不是怕工作辛苦，而是怕因追求事业而失去她。
苏暖暖静静地听着，将他所有的心声和话语都收入心底。她能感觉到他此刻的真诚和挣扎，那份不甘平庸的野心和对感情的珍视同样炽热。她忽然觉得，之前的隐瞒和小心翼翼的相互揣测，是多么的愚蠢和徒劳。
“晏晏，”她伸手，轻轻覆在他放在桌上的手背上，“我明白你的不甘心，也支持你去追求想做的事情。就像，我也希望你能理解并支持我的选择一样。”
陆晏反手握紧她的手，力道有些大：“可是……九个月！太长了！而且我们都走了，这个家怎么办？爸妈那边怎么交代？婚礼……”
“所以我们更需要好好商量，做一个对彼此、对未来都负责的决定。”苏暖暖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豁然开朗后的清晰，“我的项目，你的新岗位，都是难得的机会。或许……我们可以把这次分离，看作一次各自成长的‘充电期’？”
陆晏愣住了：“充电期？”
“嗯。”苏暖暖点头，“你去新部门拼事业，积累经验和资本。我去欧洲开阔艺术视野，提升专业水平。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专注于各自的领域奋斗。这不是放弃彼此，而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在一起，拥有更坚实的共同基础和更广阔的人生视野。”
这个角度是陆晏从未想过的。他之前只看到了分离的痛苦和风险，却没想到这背后可能蕴含的积极意义。【为了将来更好地在一起……】 这个念头像一道光，驱散了他心中不少阴霾。
“可是……一年啊，暖暖。”陆晏还是觉得时间难以忍受，“万一……万一有什么变化……”
“所以，”苏暖暖看着他，眼神温柔而坚定，“我们更需要一个坚定的承诺，来锚定这段分离的时光。也给一直期盼的爸妈们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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