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赏菊宴后,莫家与苏家因生意往来频繁,内眷间走动也多了起来。莫云亦虽性子跳脱不羁,但因着母亲的缘故,偶尔也会被拎来苏家,美其名曰“跟着言哥儿学学稳当”。他起初是不耐烦的,但几次下来,发现苏言并非古板无趣的书呆子,骑射功夫不错,谈吐也有见识,更难得的是,对他那些“不务正业”的爱好——比如品评新出的戏本、鉴赏西洋来的新奇玩意、甚至斗鸡走马的门道——虽不热衷,却也能听懂一二,偶尔还能给出中肯建议,并不一味说教。
更重要的是,苏家有个软软糯糯、笑起来甜得像蜜糖的暖暖妹妹。莫云亦从小在京城贵胄圈子里混,见惯了或骄纵或拘谨的女孩儿,像苏暖暖这样,既有江南水乡浸润出的灵秀温婉,又带着被家人呵护得极好的天真娇憨,偏生还不怕他,偶尔被他逗弄,也会鼓起腮帮子瞪他,但那眼神干干净净,毫无算计,让他觉得新鲜又有趣。他虽混不吝,但对这个“妹妹”倒真有几分爱护之心,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不忘差人给苏府送一份,指明是给暖暖妹妹的。
于是,一种奇特的平衡在三个少年人之间形成。苏言依旧是那个沉稳自律、刻苦向学的核心,是苏暖暖最信赖依赖的哥哥,也是柳氏和苏文远最大的骄傲与期望。莫云则是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意外”,他的出现常常带来热闹、新奇,有时甚至是小小的麻烦,但他对苏暖暖那份纯粹的“哥哥对可爱妹妹”的喜爱,以及在与苏言相处中渐渐生出的、混杂着较劲与认可的微妙友情,让苏言也无法真正将他拒之门外。
五年时光,在京城四季分明的流转中悄然滑过。
苏言已长成十五岁的翩翩少年。身量更高,肩宽腰窄,穿着素雅的青衫或宝蓝直裰,越发显得身姿挺拔,气质清朗。他依旧刻苦,学问日益精进,已通过童试成了秀才,正准备下场参加今年的秋闱,一试举人功名。苏文远虽以商立家,但深知士农工商的阶层之别,对养子走科举正途倾力支持。苏言自己也明白,若想真正改变苏家的门楣,让家人(尤其是暖暖)将来不受轻视,科举入仕是一条虽艰难却最实在的路。他的眼神越发沉静坚定,褪去了最后一丝孩童的懵懂,但看向苏暖暖时,那份独有的温柔与纵容,始终未变。
苏暖暖今年十二,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初模样。继承了生母好模样和柳氏亲切,肌肤胜雪,眉眼精致,尤其一双眸子,黑亮如点漆,顾盼间灵动生辉。她依旧保持着符合年龄的活泼与娇憨,但因着内里的成熟灵魂,言行举止又比寻常闺秀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慧黠与大方面。她是苏府上下乃至相熟人家公认的明珠,被父兄保护得极好,却也并非养在深闺一无所知,常能从父亲和哥哥的谈话中,敏锐地捕捉到外界的信息。
莫云亦也十七了,个子蹿得比苏言还猛些,身板结实,面容继承了莫夫人的好底子,只是那股玩世不恭的劲儿更足了,锦衣华服,招摇过市,是京城纨绔圈里叫得上名号的人物。不过,与纯粹败家的纨绔不同,他似乎在吃喝玩乐中打通了另一套“生意经”,对三教九流门儿清,消息灵通,眼光也毒,靠着家里的本金和人脉,自己捣鼓些南北稀奇货的买卖,居然也赚了不少,让原本对他失望透顶的莫老爷都刮目相看,默许了他“不务正业”的经商路。他对苏暖暖,依旧保持着“好哥哥”的做派,礼物从糖果玩偶升级成了时兴的衣料首饰、海外来的八音盒、会说话的鹦鹉,每次见面都要揉揉她的头发(常被苏言不着痕迹地隔开),嚷嚷着“暖暖妹妹又长高了,更好看了”。
这年夏末,秋闱在即,苏言闭门苦读,连苏暖暖都减少了去打扰他的次数,只每日让厨房精心备了消暑汤水、清淡饮食送去。
这一日,莫云亦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苏府后花园,苏暖暖正在凉亭里对着棋谱摆棋局。五年过去,他登苏家的门早已熟门熟路,连通报都省了。
“暖暖妹妹!” 莫云亦人未到声先至,带着惯有的张扬,“哥哥给你带好消息来了!”
苏暖暖抬头,见他一身簇新的云缎骑装,额角还有细汗,手里摇着把洒金折扇,一副要出远门的打扮,不由好奇:“云亦哥哥,什么好消息?你这身打扮是要去哪儿?”
莫云亦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石凳上,自己倒了杯凉茶灌下,这才眼睛发亮地说:“江南!哥哥我打算亲自去趟江南,看看那边的丝绸行情,再寻些新巧的货源。我爹总算松口,让我自个儿去闯闯了!”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诱惑,“暖暖,你想不想去?你不是总说怀念水城的糖粥、菱角,想看真正的采莲船吗?跟哥哥一起去呗!路上保准让你吃好玩好,见识见识!”
去江南?
苏暖暖的心猛地动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七年年,除了从水城到京城的迁徙,她几乎没离开过京城。系统灌输的记忆里虽然有江南的模糊印象,但亲身感受毕竟不同。她也确实想看看这个时代的江南,是否真如诗词中描绘的那般“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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