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谷口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外界残余的雾气与喧嚣被彻底隔绝。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而精纯的浩然之气扑面而来,如同置身于一座无形的巨岳之下,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谷内景象与外界迥异。没有茂密的植被,只有一片相对开阔的、铺满青黑色碎石的平地。平地尽头,倚靠着陡峭的山壁,矗立着一座已然倾颓大半的石制建筑。那建筑风格古朴恢弘,即便如今只剩断壁残垣,依旧能看出昔日的庄严气象,巨大的石柱断裂倒地,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破损的匾额斜挂在半塌的门楣上,隐约可见“正心”二字的古老篆文。
整片遗迹都笼罩在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悲凉与正气交织的氛围中。空气里弥漫着岁月沉淀的味道,还有一种……仿佛无数先贤在此低语、拷问灵魂的沉重意念。
“这里……便是正心阁吗?”苏瑶喃喃自语,美眸中充满了震撼与肃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地残留的浩然正气,其精纯程度远超书院任何一处圣地,但也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意味。
赵乾一进入此地,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太自然,那股无处不在的浩然正气仿佛能照见他内心的阴暗,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了那残破主殿的方向。
王老五和李锋也是神色凝重,显然也感受到了此地非同寻常的压力。
唯有张天成,在初时的适应后,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异彩。这磅礴的浩然正气,对他而言,既是巨大的压力,也是绝佳的“补品”!他能感觉到,识海中那躁动的魔识碎片,在这煌煌正气的照耀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发出了细微的“滋滋”声,虽然反抗激烈,但其活跃度确实被压制了下去。连那一点纯黑基点,旋转的速度也放缓了许多,边缘的暗红似乎都淡了一丝。
然而,他也清楚,这正气无差别地笼罩一切,对他这身负魔痕、兼修寂灭的“异数”而言,考验远比旁人更加严峻。
“古籍记载,正心阁考验分内外两层。”苏瑶定了定神,指向那片碎石平地,“外层为‘问心路’,需踏过这片‘砺心石滩’,抵达主殿门前。据说行走其上,会引动自身心魔,幻象丛生,比外面的迷雾更甚数倍。”
众人望向那片看似平静的青黑色碎石滩,脸色都变得无比严肃。
“我先来试试。”黑衣护卫李锋沉声道。他身为剑修,道心向来以坚定着称。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了石滩。
第一步落下,他身形便猛地一晃!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愿回首的往事。但他很快稳住,剑意勃发,强行斩断杂念,一步步向前走去,只是步伐越来越慢,额头青筋暴露,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赵乾见状,咬了咬牙,也硬着头皮踏了上去。刚一上去,他便是闷哼一声,脸上交替闪过贪婪、恐惧、愤怒等神色,身体颤抖,几乎寸步难行,全靠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和李锋偶尔回望时凌厉目光的刺激,才勉强没有瘫倒。
王老五摇了摇头:“老汉我心无大志,只求财货,这道心考验,怕是过不去,便在此等候诸位吧。”他很有自知之明地留在了石滩边缘。
苏瑶看向张天成,眼中带着询问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张天成对她微微颔首,示意无妨,随即也一步踏上了砺心石滩。
脚掌接触那冰凉石块的瞬间,比外界迷雾强烈十倍的幻象轰然爆发!
不再是简单的回忆重现,而是直指道心根本的拷问!
他看到自己凭借道藏功法,吞噬万灵知识,修为一路飙升,最终却因容纳过多混乱法则,导致自身崩溃,化为毫无意识的疯狂怪物,肆虐天地,涂炭生灵(容纳魔识的恐惧)。他又看到自己坚守所谓“正道”,却因实力低微,眼睁睁看着苏瑶、看着自己在乎的一切在眼前毁灭,唯有无力与悔恨(对力量的渴望与对弱小的恐惧)。他甚至“看”到那传授他道藏的老道士,面目陡然变得狰狞,冷笑道:“棋子而已,真以为能跳出棋盘?”(对自身机缘的怀疑)……
种种最深层、最不愿面对的恐惧、欲望、怀疑,被放大到极致,如同汹涌的潮水,要将他彻底淹没。识海内,魔识碎片趁机疯狂反扑,试图引动他沉沦;寂灭之意也隐隐躁动,仿佛在诱惑他放弃抵抗,归于永恒的“静寂”。
内外交煎,道心摇曳!
张天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微微颤抖,脚步停滞不前,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幻象吞噬。
“张道友!”苏瑶在石滩外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惊呼。
赵乾虽然自身难保,看到张天成的窘境,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丝快意的弧度。
然而,就在这看似最危机的关头,张天成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眼中不再是迷茫与痛苦,而是如同被烈火淬炼过的金石,闪烁着无比坚定、清澈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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