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刚回房那会儿,冷霜月正蹲在工部文书库后墙根下数脚印。
她一条腿压着另一条腿,手指蘸了点泥,在地上划拉出几个方向箭头。昨晚系统报的“异常数据流动”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不吐不快。她盯了一宿的传递路线,终于摸到个怪处——三更天有人翻墙送图纸,纸面看着是新修水渠图,可墨色偏深,边角还沾着点灰烬屑。
这不对劲。
真图纸不该烧,更不该半夜换。
她顺着脚印一路往西,穿过两条窄巷,最后停在一座塌了半边的破庙前。门框歪斜,香案翻倒,供桌上积着厚厚一层灰。但她一眼就看见供桌底下压着一角白纸。
冷霜月没急着进,先绕庙转一圈。墙根有新踩的泥痕,屋檐瓦片松动,像是有人从屋顶进出过。她翻身上去,趴在瓦上听动静。
里面有人喘气。
她轻轻掀开一片瓦,往下看。
一个穿粗布短褂的男人背对着她跪在地上,手里捏着支细笔,在一张残图上涂改。他动作很慢,但每一笔都落在关键位置——堤坝拐角、泄洪口宽度、土方量标注……全被悄悄调了数字。
冷霜月眯眼。
这些改动看着不起眼,可要是照这个图施工,等雨季一来,下游三县必淹。
她掏出飞镖,瞄准烛台底座一甩。
“啪!”
火光一晃,屋子顿时黑了。
那人猛地回头,还没喊出声,冷霜月已经从屋顶跳下,一脚踹翻香炉,借着烟尘扑上去掐住他脖子按在墙上。
“谁让你改图的?”
男人脸色发青,嘴巴张合,一句话说不出。
冷霜月松了点力,“说,工部哪个人指使你?”
男人突然抽搐一下,嘴角溢出黑血。
她反应极快,一把掰开他嘴,只见舌根处有个小布袋已被咬破,腥苦味直冲鼻腔。
毒囊!
人抽了两下就不动了。
冷霜月松手,尸体滑坐在地。她迅速搜身,怀里没信,腰间没牌,只在袖口摸到一枚铜钱,正面刻着“工七”二字。
她皱眉。
这种编号她见过,在东厂死士身上。
正要再查,眼角忽然扫到男人衣领内侧有一道蓝线。她扯开一看,心头一震——
弯月衔星。
前朝暗卫的刺青。
十年前师父咽气前说过:“见此纹者,非友即敌。”
她盯着那纹身看了三秒,决定先带走尸体。这事不能留现场。
可就在她弯腰去抱人时,头顶房梁“咚”地轻响。
有人!
冷霜月瞬间拔刀,横劈向上。
木屑飞溅,一道黑影跃下,落地站稳。
来人蒙着脸,但左手腕那截红绳太显眼。
是红袖。
那个在她养伤时端茶送药的医女。
冷霜月刀尖抵住她咽喉,“你在这干什么?”
红袖没动,缓缓摘下面纱。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清。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她说,“我也属于‘弯月衔星’的人。但我不是来杀你的。”
冷霜月冷笑,“那你来干嘛?陪我给这死人收尸?”
“我是被逼的。”红袖声音低,“王守仁用蛊虫控制我们这批人。改图纸的事,我也是被迫参与。但他不知道,我偷偷记下了密库的位置。”
冷霜月眼神一凛,“哪个密库?”
“他在皇陵地宫藏了个地下库房,存着这些年贪下的银子、兵器,还有伪造的圣旨。”红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草图,“这是入口路线。我花了三个月才摸清。”
冷霜月没接,“你凭什么让我信你?”
“你可以不信。”红袖把图放在地上,退后一步,“但我敢拿出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蛊虫最多再撑七天,与其被操控着死,不如赌一把。”
冷霜月低头看图。
图纸画得很细,有石阶层数、机关位置、巡逻间隙时间。最关键的是,角落盖了个小小的“工七”印章——和死者铜钱上的编号一致。
她抬头,“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你昨夜查了文书传递记录。”红袖说,“我猜你会顺着脚印找过来。而且……你左臂旧伤每逢阴雨都会隐隐作痛,对吧?那是冷家堡那晚留下的。我能治,但需要时间。”
冷霜月没说话。
她确实疼。
尤其是今晚,风一吹,骨头缝里像有针在扎。
她盯着红袖看了很久,终于弯腰捡起图纸。
“你要是骗我,”她把刀收回鞘中,“我不等蛊虫发作,现在就能让你闭嘴。”
红袖点头,“我明白。”
冷霜月将图纸折好塞进怀里,又把死者的铜钱放进荷包。她准备带回去给赵承渊看。
“你跟紧我,别乱跑。”她说。
红袖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走出破庙。
外头夜风刮得紧,街上没人,只有巡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暗巷里,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走了半盏茶工夫,冷霜月忽然停下。
她摸了摸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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