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镇东南的战场,在夕阳最后一抹残酷而壮丽的血色余晖中,缓缓沉寂下来。
喧嚣的喊杀声、兵刃的碰撞声、垂死的哀嚎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着浓重血腥与焦糊味的死寂。尸骸枕籍,断戟残旗,破碎的盾牌与丢弃的靴子散落得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初春尚且枯黄的土地,汇聚成一道道粘稠的溪流,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炼狱般的厮杀。
黑石镇低矮的城墙如同一个遍体鳞伤、却最终屹立不倒的巨人,沉默地俯瞰着这片修罗场。墙垛多处坍塌,焦黑的火油痕迹与干涸的血渍交织,触目惊心。
城墙上下,幸存的守军们瘫倒在地,或倚着墙根,或直接坐在血泊之中,剧烈地喘息着,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悲伤。许多人望着身旁再也无法站起的同伴,失声痛哭。胜利的代价,太过惨烈。血狼佣兵团几乎被打残,能战者十不存一;民兵队更是伤亡殆尽;就连普通的镇民,也在搬运物资和救护中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老格雷戈带着一群妇女和老人,正强忍着悲痛,穿梭在战场和城墙之上,尽可能地辨认、收殓阵亡者的遗体,为伤员进行最简陋的包扎。压抑的啜泣声在暮色中低低回荡。
托尔克·铁腕拄着卷刃的战斧,独眼失神地望着远方敌军溃逃时扬起的、尚未完全散尽的尘土,他那壮硕如山的身躯微微摇晃,遍布全身的伤口仍在渗着血,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血狼团…他一手拉扯起来的、赖以生存的兄弟和力量…几乎在这一战中拼光了。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和疲惫感淹没了他。
玛拉·影刃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段阴影笼罩的残破墙垛后,手中依旧紧握着那对淬毒的匕首,眼神复杂地扫视着战场和镇内。她在评估,计算着损失,也在权衡着下一步。她的“投资”似乎赌对了,但代价同样不小,她手下那些暗中投靠的原血刃团员,也在混乱中折损了不少。
而在主堡内,莱恩·凡·多恩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莉莉娅·格雷戈被安置在隔壁房间,由镇上略懂草药的老妇人照顾着,她失血过多,伤势极重,同样处于危险的昏迷之中。
胜利的喜悦,被这沉重的伤亡和失去首领的茫然迅速冲淡,一种新的、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开始悄然滋生。
然而,战争的法则,从不因悲伤和疲惫而止步。
就在这弥漫着悲伤与懈怠的时刻——
“咳…咳咳…”
一阵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咳嗽声,从主堡方向传来。
在两名民兵的搀扶下,莱恩·凡·多恩,竟然强撑着,走了出来!
他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需要完全依靠旁人的支撑才能站立。他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窝深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灵魂深处那濒临崩溃的创伤,绝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
但是,他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火焰,一种绝不容许片刻喘息和犹豫的、属于帝王和枭雄的绝对清醒与冷酷!
他没有时间去悲伤,没有资格去疲惫!
系统的提示音仿佛还在他耳边回响:【香火点:3227】!这是黑石镇幸存者用鲜血、生命和狂热的信仰为他换来的力量,是逆转战局、奠定胜局的资本!但这力量,必须在它最炽热、最有效的时候,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大人!您怎么起来了?!”格雷戈看到莱恩,惊呼一声,连忙上前,老泪纵横,“您快回去休息!这里…这里有我们…”
“闭嘴!”莱恩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和悲泣!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全场。
所有幸存者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他们那仿佛从死亡边缘挣扎而回的领主。目光中有敬畏,有担忧,更多的是茫然。
莱恩推开搀扶他的民兵,强行站直身体,尽管摇摇欲坠,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他指向敌军溃逃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传遍城墙:
“你们在干什么?!哭泣?休息?庆祝?!”
他的质问如同鞭子,抽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敌人!只是溃逃!不是被歼灭!凯恩男爵!只是受伤!不是死亡!那个邪教祭司!还活着!‘血斧’佣兵团的主力!尚存!”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碎了众人刚刚升起的、虚幻的安全感!
“他们现在惊慌失措!士气崩溃!是最脆弱的时候!一旦让他们逃回巢穴,缓过气来,舔舐伤口,重整旗鼓!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带着更深的仇恨、更充分的准备,再次扑过来!到时候,黑石镇拿什么来抵挡?!用你们的眼泪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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