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飞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他轻轻起身,披上外衣,拄着木杖,悄无声息地推门出去。
屋外月华如水,雪地映照得如同白昼。山谷一片死寂,连风声都似乎停滞了。那种震颤和嗡鸣在户外反而感觉更不明显,或者说,融入了整个环境,难以分辨源头。
他凭着白天的记忆,慢慢向山谷深处、靠近中央广场的方向走去。越往里走,居住的木屋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奇特的、半天然半人工的石构或土坯建筑,造型粗犷古朴,与山势融为一体。
当他靠近广场边缘时,忽然察觉到了什么,闪身躲到一处突出的岩壁阴影里。
广场中央,那根巨大的、刻满符文的石柱下,站着几个人影。借着清冷的月光,王飞认出其中一个是岩火,他披着一件厚重的毛皮大氅,背对着王飞的方向。另外几个是族中年纪较大的长者,其中包括云母。他们围成一个松散的半圆,面朝石柱,似乎在观察什么,又像是在静静地等待着。
没有人说话。只有夜风偶尔卷起地面的浮雪,发出沙沙的轻响。
王飞屏住呼吸,凝神感受。果然,那低沉的嗡鸣似乎正是从广场中央,或者说从广场的地下传来。此刻,它正处在一次“潮汐”的增强阶段,空气的震颤变得明显了一些,连他脚下的地面都传来极其细微的酥麻感。
更让他惊讶的是,那根巨大的石柱表面,那些白日里看起来只是粗糙刻痕的符文,此刻竟然隐隐流淌着一层极淡的、近乎透明的微光。光芒非常微弱,若非在这样无光污染的月夜下凝神细看,几乎无法察觉。光芒随着那“嗡鸣”的节奏,极其缓慢地明暗起伏着,仿佛在呼吸。
王飞的心脏砰砰直跳。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窥探北山族可能最核心的秘密。这石柱,这广场,这地下的嗡鸣,显然并非自然现象。
就在这时,岩火似乎有所感应,猛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向王飞藏身的岩壁方向!
王飞心中一惊,几乎要立刻退走。但他强行按捺住冲动,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岩石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压到最低。
岩火的目光在阴影处停留了片刻,眉头微皱,似乎有些疑惑。广场中央的嗡鸣声正逐渐减弱,石柱表面的微光也随之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恢复成普通的、灰白色的岩石。
一位长老对岩火低声说了句什么,岩火点点头,又朝王飞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和众人一起,无声地散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周围的建筑阴影里。
王飞又在原地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再无动静,才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带着满心的震撼和疑问,小心翼翼地沿原路返回。
回到木屋,躺回床上,他久久无法入睡。石柱的微光,地下的嗡鸣,岩火那警觉的一瞥……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霜语谷绝非一个普通的避世村落。北山族守护的,恐怕不止是血脉,还有更深层、更惊人的东西。
而他们一家,已经卷入了这秘密的中心。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王飞没有跟黑石去砍柴,而是被安排和另外两人去山谷西侧一处背阴的岩壁下采集一种特殊的苔藓。据说这种苔藓晒干磨粉后,是治疗冻疮和某些内伤的良药。
岩壁陡峭,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和积雪。他们用特制的带钩的木杆和骨铲,小心地刮取那些生长在岩石缝隙里的、绒毯般的深绿色苔藓。工作枯燥而缓慢,需要极大的耐心。
和王飞一起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个叫灰耳,因为左耳有一块灰色的胎记;另一个叫石爪,手指关节粗大,格外有力。两人都不怎么爱说话,只是埋头干活。
就在采集快要结束时,灰耳手中的木杆不小心戳到了一块看起来不太牢固的冰凌。哗啦一声,一大片冰雪夹杂着碎石从岩壁上崩落下来!
“小心!”石爪低吼一声,一把将离得最近的王飞扯开。
崩落的冰雪大部分砸在了空处,激起一片雪雾。但王飞被石爪猛地一拉,脚下打滑,摔倒在地,手掌撑地时,按在了一块尖锐的碎石上,顿时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涌出,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刺眼。
“没事吧?”灰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王飞摇摇头,用另一只手按住伤口:“小伤,不碍事。”
石爪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流血的手掌按过的那片雪地,忽然“咦”了一声,蹲下身去。
王飞和灰耳也凑过去看。只见那片被王飞的血浸染的雪地,正发生着奇异的变化,血液没有简单地融化冰雪,也没有迅速凝固,而是仿佛渗入了雪层之下,并且……周围的雪,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微微透明,隐约露出底下深色的冻土。更奇怪的是,那一片冻土的颜色,似乎比旁边的要深一些,隐隐呈现出一种暗红色。
“这是……”灰耳也愣住了。
石爪用戴着手套的手,拂开表面那层变得奇怪的雪,露出了下面的土地。那确实是一小片颜色暗沉、质地似乎也有些不同的冻土。他用指甲抠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又递给王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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