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营的游骑在天亮前带回了确切消息。
斥候都副手谢远亲自返回,带着一身露水和血腥气,脸上被荆棘划破的口子还在渗血。他单膝跪地,语速极快却清晰:“将军!浑邪先锋三千骑,距我大营已不足六十里!其分为三股,每股约千骑,成品字形交替前进。末将率队与其最前出的游骑遭遇,斩首七名,我方轻伤两人,无人掉队。”
他顿了顿,补充道:“看其装束和战马,是浑邪王庭的精锐‘狼纛骑’,领军将领应该是大王子的心腹,绰号‘黑狼’的乌维。”
帐内众将神色更紧。狼纛骑,浑邪部王牌,装备精良,骑术精湛,嗜血好杀。一上来就是硬骨头。
陈骤目光扫过地图上谢远标注的位置,问道:“其后可有大队跟进迹象?”
“暂未发现主力部队烟尘。但……西边有情况。”谢远抬头,“老猫都尉让卑职一并回报,白狼部的一支约五百人骑兵,出现在西北方向百里外的野马谷,动向不明,似在观望。”
“墙头草。”韩迁冷哼道。
陈骤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传令:胡茬,朔风营一、二都继续监视浑邪先锋主力,三都前出,盯住野马谷方向,白狼部若有异动,即刻示警!”
“得令!”胡茬领命,立刻出帐安排。
“岳斌。”
“在!”
“陷阵营前出至营北五里处矮丘,依地形列阵,作为前哨壁垒。我给你配属两百弩手。记住,你的任务是迟滞、消耗,试探其攻坚能力,非死守。事不可为,依令旗撤回主营。”
“明白!”岳斌眼中闪过一丝嗜战的光芒,转身大步离去。
“窦通、张嵩、李敢。”
“末将(俺)在!”
“你三部于营寨北墙内列阵,弓弩上弦,刀盾在前,长枪次之,准备接应陷阵营,并依托营寨防御。”
“是!”
一道道命令下去,整个鹰扬军大营彻底动了起来。辅兵和民夫喊着号子,将最后一批鹿角、拒马推到指定位置。弩手们检查着弩机箭匣,步兵们最后一次打磨兵刃,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汗水和泥土混合的味道。
陷阵营的移动迅捷而沉默。
士兵们身披重甲,行动间只有甲叶摩擦的哗啦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他们很快占据了那座名为“望北丘”的矮坡。岳斌立刻指挥布置防线,弩手被安排在坡顶反斜面,陷阵锐士则在山脊线后列成数排紧密的横队,盾牌顿地,长矛如林,沉默地等待着。
王二狗就在第一排。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手心微微出汗。他旁边是个脸上带疤的老兵,外号“豁嘴”,因为缺了颗门牙。豁嘴瞥了他一眼,瓮声瓮气道:“新兵蛋子,待会儿别尿裤子。跟着老子,老子捅哪你捅哪。”
王二狗用力点头,没说话。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流逝。太阳升高,驱散了晨雾,将北方的原野照得一片明亮。
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了几个黑点,然后是更多,最终汇成一片移动的乌云。低沉的马蹄声如同闷雷,由远及近,震得人心头发慌。浑邪部的狼纛骑出现了。
他们并未直接冲锋,而是在望北丘前一里外开始减速,最终停下。骑兵们散开,人马呼出的白气连成一片。一面黑色的狼头大纛旗下,一名身披黑色皮甲,面容阴鸷的将领,正冷冷地打量着晋军的阵型。
“是黑狼乌维。”岳斌身边的队正低声道。
岳斌面无表情,只是缓缓举起了右手。坡顶的弩手们悄然上前半步,弩机对准了下方的骑兵。
乌维观察了片刻,似乎对晋军严整的阵型有些意外。他挥了挥手,用胡语吼了一句。
顿时,约三百骑越众而出,并未直接冲向山坡,而是沿着山脚开始奔跑,同时摘下骑弓,向晋军阵型抛射箭矢。
“举盾!”各级队正、火长的吼声响起。
陷阵营士兵齐刷刷将盾牌举起,护住头顶和正面。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冰雹砸落,大部分箭矢被盾牌弹开,偶有箭矢从缝隙射入,传来闷哼和倒地声。
“弩手!前方两百步,抛射!放!”岳斌的命令简洁有力。
坡顶弩机嗡鸣,一片黑压压的弩箭腾空而起,划过抛物线,落入奔跑的胡骑队伍中。人仰马翻的景象立刻出现,十几名胡骑惨叫着落马。
但胡骑骑射精湛,在高速移动中依旧保持着相当的准头,而且他们专射晋军阵型中盾牌防护相对薄弱的侧翼和腿部。
“啊!”王二狗旁边的一个新兵小腿中箭,惨叫着倒地,立刻被后排的人拖了下去。
豁嘴骂了一句脏话,吼道:“稳住!都他娘的把盾给老子抵实了!”
胡骑绕了小半圈,丢下二十多具尸体和伤员,呼啸而回。
乌维皱了皱眉,显然对这次试探性攻击的效果不满意。他再次挥手,这次出动了约五百骑,不再游射,而是直接提速,朝着望北丘的正面坡地发起了冲锋!真正的考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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