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野狐岭,草叶上还凝着晨露。
陈骤拔出横刀。
刀身映着初升的日头,在丘陵起伏的战场上拉出一道刺目的光弧。他身侧,八百亲卫营重甲步兵已经完成整队,甲叶碰撞声像是磨牙的兽。
“都听清了。”陈骤声音不高,却压过了远处的厮杀声,“正前方,三百步,那杆金狼大纛下,就是浑邪王的中军。大牛在正面已经撕开口子,冯一刀在背后捅刀子,现在——”
他刀锋前指。
“轮到我们去掏心窝子。”
没有战前鼓动,没有长篇大论。八百甲士只是沉默地紧了紧手中长矛的握把,前排的盾手用肩头顶了顶包铁大盾。
王二狗站在陈骤左后方三步的位置。这汉子脸上还沾着刚才突袭敌营时溅上的黑灰,左臂皮甲被划开一道口子,用布条草草缠着。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右手握着那柄已经砍出缺口的厚背刀。
“将军,”老猫从侧翼策马奔来,压低声音,“察罕那老狗身边还有至少五百狼卫,全是光膀子纹狼头的死士。西面有三百骑正在回援,岳校尉那边被缠住了,抽不开身拦。”
“多久到?”陈骤问。
“两炷香。”
陈骤点点头,看向身侧的白玉堂。这剑客没穿重甲,只套了件轻便的皮铠,腰间长剑未出鞘,右手却虚按在剑柄上,指节微微发白。
“玉堂,”陈骤说,“第一阵,你开道。”
白玉堂没说话,只是往前踏了一步。
“赵破虏。”
“末将在!”年轻副校尉从队列中出列,背上的长弓已经搭了三支箭。
“你带三十弓手,专射狼卫里吼得最大声的、冲得最靠前的。”陈骤顿了顿,“尤其是那些想往浑邪王车驾凑的。”
“明白。”
陈骤深吸一口气,野狐岭的风里全是血腥和草灰的味道。他能看见前方三百步外,那杆金狼大纛在风中狂舞,大纛下隐约能看见一辆包铁的战车,车周围人影攒动。
更近些的地方,大牛的破军营正在和浑邪王本阵的前沿守军死磕。那些草原汉子光着膀子,身上纹着青黑色的狼头图腾,挥舞着弯刀和骨朵,硬是用血肉之躯顶住了重甲步兵的推进。
但破军营像是一柄烧红的铁锤,每一记砸下去,狼卫的阵线就凹进去一块。
“时候到了。”陈骤横刀向前一挥,“亲卫营——!”
“进!”
八百甲士齐步前踏。
第一步,盾牌落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第二步,长矛放平,矛尖在晨光下连成一条颤动的银线。第三步,战靴碾碎了沾血的草叶。
他们走得并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夯土机砸在地面上。这种缓慢而沉重的压迫感,比狂奔冲锋更让人心悸。
八十步。
狼卫中冲出一队骑兵,约莫五十骑,试图用速度冲散亲卫营的阵型。这是草原人惯用的打法——用轻骑骚扰,撕开口子,重骑再一举凿穿。
但陈骤的亲卫营不是普通步卒。
“立——!”
前排盾手齐刷刷蹲身,盾牌下端砸进土里,上端斜举。第二排的长矛从盾牌缝隙中刺出,矛杆尾端顶在身后同袍的脚前,形成一道倾斜的死亡栅栏。
骑兵冲至三十步。
赵破虏抬手。
三十张弓同时拉满,弓弦震颤声像是蜂群掠过。箭矢离弦时甚至带起了风声——不是抛射,是平射,箭矢对准的是马颈和马腿。
第一匹马中箭跪倒,背上的骑士被甩飞出去,还在空中就被第二支箭钉穿了胸膛。第二匹、第三匹……冲在最前的七八骑几乎同时扑倒,后续的收不住势头,撞在前面的马尸上,人仰马翻。
骑兵冲锋最重势头,势头一滞,就成了活靶子。
亲卫营的弓手没有停。他们从箭壶里抽出第二支箭,搭弦,拉满,放——这次射的是人。那些摔下马的狼卫刚爬起来,箭就到了眼前。
二十息,五十骑只剩不到十骑勉强冲到阵前,然后被长矛捅穿。
亲卫营继续前进。
六十步。
狼卫的本阵骚动起来。陈骤能看见那辆包铁战车周围,有穿着皮袍的头领在挥刀吼叫,像是在催促什么。很快,约两百名手持长柄战斧和重锤的壮汉从阵中冲出。
这些是真正的精锐,每个人身上都套着拼凑的皮甲甚至铁片,手里的家伙一看就是专门破甲的。
白玉堂在这时动了。
他没有等陈骤下令,整个人像是离弦的箭,从亲卫营的盾阵缝隙中穿了出去。快,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快得那些持斧壮汉甚至没反应过来,剑光就已经到了眼前。
第一剑,斜撩。
最前面的壮汉下意识举斧格挡,但白玉堂的剑刃在即将碰触斧柄的瞬间突然变向,像是灵蛇绕树,贴着斧杆滑上去,割开了那人的喉管。
血喷出来的时候,白玉堂已经侧身滑步,剑尖点中第二人的手腕。那人惨叫松手,战斧落地,白玉堂的左脚顺势踢起斧柄,战斧旋转着砸进第三人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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