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低垂着头,双手插进头发里,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是……我爹妈走那年,我才十岁。爷爷把我托付给李叔,留下那个木匣子,他反复叮嘱,不管多好奇都得等满十八岁再开。后来爷爷也走了。十六岁那年,我在学校被人欺负,饭盒里被吐口水,裤子被扒了扔操场上……我太想反击了,就想知道那盒子里到底有什么能让我翻身的东西。”
周明抬起头,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悔恨和痛苦。
“于是,我没忍住,撬开了锁。我照着书上最简单的厌术,让那个带头欺负我的人摔断了腿……就那一次!我就用了那一次!后面我再也没敢碰过!”
他痛苦地闭上眼,两行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哪知道……哪知道这就是五弊三缺的开始。原来……这都是命啊……”
一旁的老木匠听得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枯瘦的手掌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怪我……都怪我这把老骨头没用!你爷爷走的时候抓着我的手,让我看好你,千万别让你碰那邪门玩意儿……是我没看住你啊……”
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抱头痛哭,宋清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命数这东西,最是捉弄人。
有时候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念头偏差,就再也没了回头的路。
她下意识联想到自己,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自己这莫名其妙的三月死劫,不也是无意间踩进了坑里么?
谁又能真的算无遗策呢?
“周先生,命数这东西确实在那摆着,可事在人为。你修了禁术,那是你的因,应了‘鳏寡孤独’这劫数。张家那一家子为富不仁,手段歹毒,把你妻儿害了,这是果。这一来二去的因果搅在一起,才成了今天这个死局。张家有错,还是大错特错,这点我绝不包庇。”宋清禾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之,我不希望我的妻子白死,张家必须付出代价!”周明愤恨道。
“给人下厌这一招太过阴毒,容易反噬自身,我们这行讲究因果循环,李梅害死你孩子,那孩子未曾看一眼人间就被打落,怨气缠身无法投胎,化作婴灵必然是要找她索命的。原本张家气运正旺,宅子风水好,邪祟难侵。可你这一通乱七八糟的厌胜术砸下去,倒是误打误撞破了张家大半的风水气运。没了这层乌龟壳,那婴灵想找她报仇,自然容易得很。”
周明和老木匠听得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大师……您说的是真的?”老木匠颤颤巍巍地问道。
宋清禾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手。
“我现在就把那婴灵召来。一会儿让张老板把他老婆孩子都叫过来,有些仇,还是让小婴灵自己报比较痛快。”
她向来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
这世道,做错事就得立正挨打,一报还一报。
尤其是那种烂到骨子里的恶人,不让她们见见血、吃点苦头,真以为这世间没有公道了。
周明闻言,眼中爆发出一点希冀的光。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踉跄着冲向内堂深处的一扇小门,一把将其推开。
门后是一个简陋的灵堂。
一张黑白照片孤零零地立在供桌上。
照片上的女人眉眼弯弯,笑容温婉,腹部微微隆起,一手轻轻搭在上面,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供桌上,香炉里的香早已燃尽,只剩下一截截灰白的香灰,旁边的水果也失了水分,蔫蔫地缩成一团。
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股悲伤气息。
“这就是我老婆……阿秀。”
周明嗓子哑得厉害,他伸出手,指尖哆嗦着想碰照片上的人,却在半空停住了,好像怕惊着她似的。
宋清禾看着那张照片,心里没来由地一堵。
她轻声问:“嫂子的生辰八字,还有预产期,记得吗?”
周明木然地点头,报出了一串日期。
宋清禾一听,眉心微蹙。
这孩子本该是福泽深厚的命格,却横遭此劫,难怪怨气如此之重。
她不再多言,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张空白的黄符,一支朱砂笔,又对周明伸出手:“借你一滴指尖血。”
周明没有丝毫犹豫,咬破食指,将一滴殷红的血珠挤在符纸上。
那血珠一接触符纸,便如同活了一般,迅速晕开,化作一朵诡异的血色莲花。
宋清禾手腕翻飞,朱砂笔蘸着血莲,笔走龙蛇,一道繁复诡谲的符文转瞬即成。
她将符纸往空中一抛,口中念念有词。
“太上敕令,幽冥开门,引魂归兮,不得有误!”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灵堂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一脚踏入了冰窖。
原本静止的空气开始躁动,桌上的烛火疯狂摇曳,拉出长长的影子,在墙壁上张牙舞爪。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怨气凭空出现。
只见灵堂的半空中,一团浓郁的黑气不断翻滚、凝聚,最终化作一个婴儿形态。
那婴灵通体赤红,皮肤像是被开水烫过一般,布满了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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