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晨雾,浓得化不开,灰蒙蒙地笼罩着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剧变的皇都。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铁锈混合的奇异气味。
那是大火焚烧后的余烬与尚未散尽的、浓稠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交织而成的死亡余韵。
昔日煊赫一时的太师府右相府与枢密使宅邸,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斜刺向阴沉的天空。
缕缕黑烟如同冤魂般扭曲升腾,宣告着权倾朝野的蔡京与秦桧的彻底覆灭。
少室山山腰处,逸长生负手而立,一身青灰色的道袍在微凉的晨风中轻扬。
他面色平静,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古井,倒映着远处汴京城那片仍在冒烟的废墟。
昨夜那场雷霆万钧的杀戮,仿佛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唯有那微微屈伸、此刻正搭在身前的右手食指与中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剑气纵横激荡后的细微余温。
一丝若有若无的锐气萦绕其上,如同刚刚擦拭过的绝世名剑。
在他身旁不远处,白衣胜雪的叶孤城,正用一方素白如雪的丝帕,专注而缓慢地擦拭着他那柄无名铁剑。
剑身寒光流转,映照着他清冷如玉的侧颜。
昨夜饱饮奸佞之血的锋刃,此刻在他手中重新焕发出不沾尘埃的冷冽光华。
每一次擦拭的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韵律,仿佛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
更高的屋檐上,阿飞如一头逗比又孤傲的幼狼般蹲踞着。
他嘴里叼着一根随手拔来的枯草根,有一下没一下地咀嚼着,目光却锐利如冰锥,穿透薄雾,冷冷地扫视着皇城的方向。
那眼神里没有兴奋,没有疲惫,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警惕,仿佛世间万物皆与他无关,却又随时准备着下一次致命的扑击。
“道长此举,怕是要让这大宋的天,彻底翻过来了。”
一个清朗中带着凝重的声音破空而至,打破了街角的沉寂。
青衫磊落的韦青青青如一片青云般飘落,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眉宇间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与怒意,目光如电,直射逸长生,“陛下震怒,命我即刻前来,向道长讨一个说法!”
逸长生闻言,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并未转身,只是随意地从宽大的袖袍中抽出一张边缘泛黄、纸质略显粗糙的纸笺,手腕轻抖,那纸笺便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般,稳稳当当地飞向韦青青青。
韦青青青伸手接过,触手微凉。他凝神看去,只见纸笺上墨迹清晰,写的是一剂名为“六味地王丸”的药方。
药材罗列其上,乍看之下尽是些寻常可见之物:熟地、山萸、丹皮、泽泻……
然而细细品味其配伍比例与君臣佐使之道,却暗藏玄机,深合阴阳五行相生相克、调和龙虎的至理。
每一个药名,每一份份量,都仿佛蕴含着最精妙的平衡。
“告诉宋皇,”逸长生的声音平淡无波,却清晰地传入韦青青青耳中。
“这药方子,能让他重振雄风,延寿十载。至于说法?”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奸佞已除,头颅落地,便是贫道给他的,最好的说法。”
细细看下,韦青青青的手指猛地攥紧那张承载着巨大秘密与诱惑的药方,纸笺在他掌中发出轻微的呻吟。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压抑着胸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最终,他所有的情绪只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沉重地砸在冰冷的石板路上:“道长行事……当真是……不留半分余地!”
“余地?”逸长生终于缓缓转过身,晨曦的微光落在他清癯的脸上,映照出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眸中一闪而逝的锐利。
“若处处留有余地,瞻前顾后,这大宋的脊梁,怕是早就被那群蛀虫啃噬一空,连渣滓都剩不下了!”
他目光如炬,直视着韦青青青,“韦青大人,贫道另有一事相托。
宗泽将军麾下,有一年轻小将,名唤鹏举,进来立功迅速,此人天资不俗,性情刚直。
望你能多加照拂一二,莫让明珠蒙尘,良才早夭。”
韦青青青心中剧震,逸长生此时提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绝非无的放矢。
他深深看了逸长生一眼,将“鹏举”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底,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三人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韦青青青眼前时,皇城深处,象征九五之尊的钟楼,厚重悠扬的钟声恰好撞响了第九下。
余音袅袅,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之间,却压不住御书房内骤然响起的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
一只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瓷片飞溅四散。
御座之上的宋皇赵构,面色黑沉如锅底,胸膛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起伏,双目赤红,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抓起桌案上的玉镇纸、紫檀笔架,疯狂地砸向地面、墙壁,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或尖利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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