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雁微微欠身,摇头道:“回禀娘娘,道长未曾明言归期。
只留下四字:兴尽便返。”这四个字,将逸长生那飘渺难测的行事风格体现得淋漓尽致。
李世民闻言,将纸条仔细收起,目光再次投向堂内那浩瀚深邃、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的星图。
他又看了看正凝神操控罗盘、调整符石方位的袁天罡与袁守城。
虽然不是武道大宗师,但他的灵觉远超常人。
冥冥之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不仅仅是墙壁上的星图在运转。
就连脚下的地板深处,也有一股庞大而隐晦、如同大地脉动般的能量,正通过那些嵌入的符石与整个阵法紧密相连,悄然运转。
这红尘卦堂,在逸长生离开之后,非但没有沉寂,反而在这两位当世顶尖的玄学大家主持下,真正“开张”了。
并且运转得更加玄奥莫测,甚至更添了几分连主人在时都未必显露的堂皇气象。
李世民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有劳二位道长费心主持,有劳沈掌柜操持内外了,待道长归来,朕再来拜访。”
说罢,携着长孙皇后,转身离去。卦堂沉重的木门无声合拢,再次隔绝了内外。
只剩下堂内星辉依旧流转不息,檀香袅袅不散,以及那无声运转的天地玄机。
数日后。
浩渺东海,碧波万顷,无边无际。
天空是澄澈的湛蓝,倒映在深蓝的海面上,海天相接处,只有一线模糊的痕迹。
阳光毫无遮拦地洒下,在起伏的波涛上跳跃,化作无数细碎闪烁的金鳞。
海风带着特有的、浓烈而湿润的咸腥气息,毫无顾忌地扑面而来,吹拂着船帆,发出猎猎的声响,如同巨大的旗帜在风中鼓荡。
一艘坚固的中型海船,正破开白色的浪花,犁开深色的海面,朝着东南方向坚定地航行。
船头劈波斩浪,激起的飞沫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海鸥的鸣叫声时远时近,为这辽阔的旅程增添了几分生气。
船首甲板上,气氛却与这壮阔的海景形成奇妙的对比,显得颇为奇特,甚至有些风雅。
叶孤城一身质地粗糙的灰白色粗布麻衣,与他那孤高绝世的形象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却反衬出他那份洗尽铅华的从容。
他怀抱古剑,身姿挺拔如标枪矗立,眼神平静地望着远方海天一线。
身上那股孤傲之气竟收敛得近乎无痕,只剩下纯粹的专注与淡然。
他面前,站着一位身着青布长衫的男子,约莫三十许年纪,面容温润如玉,眼神清澈坦荡,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又似秋日晴空般明朗。
腰间悬着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剑鞘质朴无华,却隐隐透着一股浩然正气。
此人正是武当七侠之五,张翠山。
两人之间,并无言语交锋,也无剑气纵横的凌厉感。
只有两只饱蘸了清水的粗大狼毫笔,分别握在二人手中。
他们脚下的甲板,便是铺开的宣纸。
叶孤城手腕微动,动作舒缓而精准,笔尖轻点甲板上残留的一小片被浪花打湿的水渍。
竟以水为墨,以甲板为纸。
笔走龙蛇,挥洒自如。
一笔落下,如飞星坠地,轻盈中带着红尘俗世的烟火气息,却又在转折处圆融流转。
似流云绕山,缥缈无定,笔意深处,竟隐隐蕴含着一种生生不息、循环往复的轮回韵味。
那清水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泽,随着笔锋游走,赫然是一个铁画银钩、锋芒尽数内敛于浑圆笔势之中的“剑”字。
字成,一股凝练的剑意仿佛破水而出,却又被束缚在字形的圆融之内,引而不发。
张翠山眼中异彩连连,忍不住击节赞叹。
“好字!叶兄此字,锋芒尽藏于圆润之中,刚柔并济,阴阳相生,已然深得剑道三昧!佩服!”
他亦不示弱,提笔蘸水,手腕沉稳有力,在叶孤城那个“剑”字旁丈许处,干净利落地落笔。
笔势雄浑开阔,大开大阖,如长江大河奔流不息,一泻千里,又如泰山压顶,沉稳厚重。
一个磅礴大气、正气凛然的“侠”字跃然“板”上。
笔画间力透水痕,自有一股顶天立地、为苍生担当的豪迈气概喷薄而出,与叶孤城那内敛的“剑”字形成了鲜明而和谐的对比。
两人写完,目光交汇。
一瞬间,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以及一种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畅快淋漓。
叶孤城那总是紧抿的嘴角,难得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勾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一丝真诚。
“张五侠笔底波澜,侠气干云,名不虚传。今日得见,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
张翠山拱手,朗声笑道:“叶兄谬赞,班门弄斧罢了。
倒是叶兄这字中剑意,凝而不散,圆转如意,于至简中蕴含剑道至理,令翠山大开眼界,受益匪浅!”
两人谈兴正浓,旁若无人地继续蘸水挥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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