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未消的深夜，紫禁城沉睡在浓稠的墨色里，唯有巡夜禁军的甲叶偶尔碰撞出细碎的声响，像冬风掠过冰封的湖面。漪澜苑的暖阁里，烛火摇曳，映得帐幔上绣的缠枝莲纹忽明忽暗。
苏晓晓翻了个身，想避开腹中传来的坠痛，却猛地感到一股热流顺着裙摆滑落。她心头一紧，指尖攥住锦被的力道骤然加重——破水了。
比太医预计的产期，整整早了十天。
“春桃！”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尾音被突如其来的宫缩咬碎在喉咙里。
守在外间的春桃闻声撞开房门，见她脸色惨白地倚在床头，裙摆洇开深色的水渍，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娘娘！您怎么了？”
“去……去叫太医和接生婆……”苏晓晓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皮肉，“快！”
春桃连滚带爬地冲出去，尖利的呼喊刺破了夜的寂静：“快来人！宸婉仪要生了！”
***消息像野火般窜遍皇宫。
太医院的灯盏在瞬间亮起，十几个名医提着药箱，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漪澜苑奔，药箱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宫道上格外刺耳。守在宫外的禁军统领猛地拔出佩剑，厉声喝道：“封锁所有路口！无关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乾清宫内，萧绝正对着西北舆图批阅奏折，朱砂笔刚在“肃州粮草已到”字样上画圈，就见秦风连滚带爬地冲进来，甲胄上还沾着雪沫：“陛下！娘娘……娘娘早产了！”
“啪”的一声，朱砂笔掉在明黄奏章上，晕开一朵刺目的红。萧绝猛地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落了案上的茶盏，碎裂声里，他已如疾风般冲出殿门，玄色朝靴踏碎阶前薄冰，发出咯吱的脆响。
“备马！”他嘶吼的声音劈碎寒夜，惊得檐角铜铃疯狂震颤，“不！朕自己去！”
他甚至来不及换下朝服，一路狂奔穿过覆雪的宫道，龙纹在雪地里拖出凌乱的残影。远远望见漪澜苑外亮起的成片宫灯，那片暖黄在他眼中却比最烈的刀光还要刺眼。
***“陛下！产房重地，您不能进去！”王太医拦在门口，被萧绝一把挥开。
“让开！”萧绝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眼尾泛红得吓人，“朕的女人在里面受苦，朕凭什么不能进？”
“陛下息怒！”太后被宫女搀扶着赶来，鬓边的赤金步摇还在乱颤，“产房秽气重，你进去会冲撞了晓晓和孩子。听话，在外头等。”她死死拉住儿子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何尝不心疼里面的儿媳，可帝王的体面与忌讳，容不得半分差池。
萧绝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雪地里，与融化的雪水混在一起，触目惊心。他只能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听着里面传来苏晓晓压抑的痛呼，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产房内，苏晓晓已疼得浑身湿透。接生婆跪在榻前，额头抵着地面：“娘娘！再加把劲！头已经看见了！”
“啊——”又一阵宫缩袭来，苏晓晓死死咬住锦帕，眼前阵阵发黑。腹中三个孩子像是在争抢着要出来，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力气大得让她几乎晕厥。
“娘娘！喝口参汤！”吴月娘端着参汤凑到她嘴边，眼泪啪嗒掉在碗里，“您撑住啊！陛下和太后都在外头等着呢！”
苏晓晓勉强抿了一口，参汤的温热刚滑过喉咙，就被更剧烈的疼痛淹没。她能感觉到身体像被生生撕裂，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反复拉扯，唯有腹中生命的律动提醒着她——不能放弃。
***天快亮时，第一声微弱的啼哭终于刺破了产房的死寂。
“生了！是位小皇子！”接生婆抱着浑身青紫的婴儿，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守在门外的萧绝猛地直起身，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可还没等他松口气，产房里又传来苏晓晓凄厉的痛呼，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绝望。
“还有！第二个也快了！”接生婆的声音带着惊慌。
萧绝背靠着冰冷的宫墙，听着里面此起彼伏的哭喊与忙乱的脚步声，指尖的血痂结了又裂。太后在一旁不住地念佛，佛珠线几乎被她捻断。
第二声啼哭响起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可苏晓晓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娘娘！您醒醒！第三个还没出来啊！”吴月娘的哭喊穿透房门，带着撕心裂肺的恐惧。
萧绝再也忍不住，抬脚就要踹门，却被太后死死抱住：“你要干什么？现在进去会害死她的！”
“那我就眼睁睁看着她死吗？”萧绝红着眼嘶吼，泪水终于冲破眼眶，“她要是有三长两短，朕让这天下为她陪葬！”
就在这时，产房内突然传来一阵死寂。
没有哭声，没有痛呼，连接生婆的声音都消失了。
萧绝的血液瞬间冻结，他猛地推开太后，像疯了一样扑到门前，额头重重撞在门板上，发出“咚”的闷响：“晓晓！苏晓晓！你回答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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