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还在路口,还跪着,但她怀里的东西变了——不再是焦黑的手臂,是一个完整的、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像睡着了。
火向她涌去。
她没有跑,只是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低下头,把脸贴在孩子额头上。
火吞没了她。
林晚感到一阵灼痛,不是身体上的,是意识里的,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直接烙在脑子里。她踉跄着后退,想闭上眼睛,但闭不上,那些画面还在眼前燃烧。
然后,画面又变了。
火消失了。街道还在,但更破了,像过了很多年。天色更暗,几乎是黑夜。零星的火把在远处晃动,照亮了一些人影——他们在挖坑,很大的坑,坑里已经堆了很多东西,像垃圾,又像……
林晚不想看,但视线被强行拉过去。
坑里是尸体。
层层叠叠,像柴火一样堆着的尸体。有些已经腐烂了,有些还是新鲜的。空气里的味道浓烈得让人窒息。
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在脑子里响起:
“然后他们开始‘清理’。”
“把‘污染’的,和‘可能被污染’的,都扔进去。”
“包括我的妻子。”
“我的孩子。”
林晚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胃里翻腾,她弯下腰干呕,但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涌上喉咙。
她直起身,眼前的画面又变了。
这次不是街道,是一个房间。很小的房间,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男人穿着白色的衣服,像研究员的制服,但很旧了,袖口磨破了。
桌子上放着一台记录仪——和刚才房间里那台很像,但型号更老。
男人在说话,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实验失败了。第七十三次失败。载体崩溃了,污染扩散到三个隔离区。上面说要‘处理’掉所有相关人员和接触者。名单已经下来了,明天早上执行。”
他顿了顿,手指在记录仪的按键上摩挲。
“但我不能让他们那么做。”
“那些‘污染’的人,他们还有意识,还在挣扎,他们还能救……至少,还能让他们……不那么痛苦地……”
男人的声音哽住了。
几秒钟后,他继续说,声音更轻了:
“我偷偷改了一个参数。在净化程序里加了一个诱导子程序。当‘处理’开始时,程序会先触发……触发一种神经麻痹,让他们在真正死亡前,感受不到痛苦。”
“但这样做是违禁的。如果被发现,我会被列为‘同情污染者’,一样会被清理。”
他抬起头,看向天花板——虽然林晚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她能感觉到,他抬头了。
“凯恩博士,如果您以后听到这段记录……我不知道您会怎么看我。也许会觉得我懦弱,或者愚蠢。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男人伸手,按下了记录仪上的一个按钮。
“记录保存。加密级别:最高。”
“署名:倾听塔第七研究所,初级研究员,林正。”
林晚的名字像闪电一样劈进她的脑子。
林正?
那个名字……她父亲的名字?
画面开始扭曲、破碎,像打碎的镜子。男人的背影,房间,记录仪,全部裂成无数碎片,然后重组——
重组成了另一幅画面。
还是那个男人,林正,但这次他面对着林晚。他看起来年轻一些,脸上没有那么多疲惫,眼睛里还有点光。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用破旧的毯子裹着。
他在跑。
不是街道,是一条黑暗的、狭窄的通道,像通风管道。通道在震动,远处传来爆炸声和警报声。他跑得跌跌撞撞,怀里的婴儿在哭,但哭声很微弱,像小猫叫。
通道尽头有一扇门。很小的门,像检修口。他冲到门前,用力拉开,外面是刺眼的光——不是灯光,是真正的、自然的阳光。
他冲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废墟,但天是蓝的,有云,有风。他停下脚步,喘着粗气,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
婴儿不哭了,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
林正笑了,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对不起。”他对婴儿说,声音哑得厉害,“爸爸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他弯腰,把婴儿小心翼翼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用毯子仔细裹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银白色的吊坠,形状像一片叶子。
他把吊坠塞进婴儿的襁褓里。
“活下去。”他轻声说,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颊,“一定要活下去。”
然后他转身,冲回了那个黑暗的通道。
门在他身后关上。
阳光消失了。
画面定格在那个关上的门上。
林晚站在原地,全身冰冷。
她慢慢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贴身戴着一个吊坠。很小,银白色,叶子的形状。
她父亲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
那个低沉的声音最后一次在她脑子里响起,但这次,声音里除了痛苦,还多了一点别的……像是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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