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离陈九渊的鼻子只有半寸远,他听见自己牙齿在打颤。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尸毒顺着脊椎往上爬,骨头缝里像是塞满了烧红的铁丝,疼得钻心。
就在这时,阿箐突然一步跨到他前面,挡住了那把斧头。她手腕一翻,鲜血从脉门飙出来,甩在地上像泼了一滩墨水。
“别动。”她的声音哑得厉害,“再动一下,我画出来的鬼,第一个咬你。”
陈九渊没说话,只觉得左脚踝一阵发麻——刚才被怨丝缠过的地方,皮肤底下好像有虫子在爬。
地上的血开始动了,不是流淌,而是自己长出了纹路,像活了一样。阿箐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那条血线上。刹那间,密室四角的影子猛地扭曲,二十个阿箐凭空出现!
一样的伤,一样的血迹,连呼吸的节奏都一模一样。
红袍执事冷笑一声,抬手就是一斧。
幻影炸开。
黑雾冲天而起,带着腐烂的肉和胆汁的臭味。三个靠得近的邪修捂着喉咙跪下,指甲狠狠抠进脖子,竟然硬生生把自己撕开一道口子,绿色的血喷了满墙。
第二斧砍向另一个影子。
又是一团毒雾爆开。
这次雾里夹着细针一样的蛊刺,扎进一个执事的眼眶。那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张脸就塌下去半边。
第三斧、第四斧……每打破一个幻影,就有一股新的毒气释放。有的让人抽搐倒地,有的直接七窍流血。还有一团雾散开后,竟传出婴儿的哭声,几个邪修当场抱头蹲下,拿刀往耳朵里捅!
小七靠着墙根,抖着手从蛊罐底刮出最后一点灰。她把灰抹在墙缝,又用指甲划了三道浅痕,低声念了一句咒语。
墙里的蛊虫醒了。
它们不会攻击人,只会模仿心跳声。
足够让追兵分神。
老道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们三人,道袍裂开的地方不断渗出黑液。他从怀里掏出三张符纸,纸面发黄,边角焦黑,一看就是压箱底的老东西。
“替身符?”陈九渊皱眉。
“不是给你们保命的。”老道声音沙哑,“是给你们换张脸。”
符纸贴上三人后背,火苗“嗤”地燃起,青烟缭绕中,三个虚影窜了出去——一个冲向左边走廊,一个撞向右侧通风口,最后一个直接扑向红袍执事。
执事挥斧斩碎幻影,怒吼:“拦住所有出口!一个都不能放走!”
可已经乱了。
毒雾弥漫,邪修之间互相误伤。有人想去追假影,却被同伴的锁链勒住脖子。混乱中,陈九渊扯下地上一具尸体的黑披风,兜头罩住自己。
阿箐用指尖蘸血,在脸上几笔一划,颧骨立刻塌了半分,眼神也变得呆滞无光——活脱脱像个低阶执事。
小七把空蛊罐塞进袖子,弓着背,装成传令时受伤的小角色。
三人低头混进撤退的人群。
老道没跟上来。
他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半截桃木剑,眼睛死死盯着那口空棺。
“走啊!”陈九渊回头低喊。
老道摆摆手,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但陈九渊看懂了。
你们先走。
他们挤进慌乱的队伍,随着人流退出密室。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关上了最后一丝血腥气。
走廊幽深,火把挂在墙上,影子晃得人眼晕。前方传来喝令声,一队巡逻执事封住了岔道,挨个查验身份牌。
陈九渊屏住呼吸。
阿箐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肘。
她在掌心写了两个字:换牌。
他明白了。
低头从死人腰带上解下一块铜牌,刚要换,忽然胸口一紧。
怀里的九幽铃开始震动。
不是响,是烫。
像一块烧红的铁贴在心口。
他脚步一顿,本能地回头。
密室铁门只剩一条缝。
就在那缝隙即将闭合的瞬间,他看见了。
水晶棺里,那具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睁开了眼睛。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整双眼睛灰白一片,像蒙了层死皮。但它确实睁开了,而且——
正对着他。
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想笑。
陈九渊脑子嗡了一声。
阿箐猛地拽住他后颈,把他的头掰回来:“现在回头,谁都活不了。”
他咬牙往前走,右手却悄悄按在了铃铛上。
阳寿在流失。
能感觉到,像沙漏里的沙子,一粒一粒往下掉。耳边“刺啦”一声轻响,又一根白发冒了出来。
巡逻队越来越近。
陈九渊低头,把铜牌塞进衣领。阿箐咳嗽两声,故意把血吐在袖口。小七则捏紧空蛊罐,发出咔咔的响声,假装还在施法。
查验的执事扫了一眼,挥手放行。
“快滚,主殿那边炸了!”
他们顺着人流拐进西廊,尽头是一段向下的石阶。空气更冷了,墙壁不断渗水,滴答声规律得让人心慌。
“刚才……”小七喘着气问,“你看到了吗?”
陈九渊没回答。
阿箐却冷冷插了一句:“别问,也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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