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溪搀扶着他坐上副驾驶，自己绕到驾驶位。车子是手动挡，她有些生疏，但此刻也顾不得了。点火，挂挡，越野车发出低吼，碾过林间的枯枝败叶，冲上了林外那条通往内陆的荒僻土路。
车子颠簸前行，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处理着伤口，也各自消化着刚刚经历的生离死别和巨大信息冲击。车内的气氛凝重而肃杀，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梅子溪将那个存储卡再次插入读取器，将屏幕递给阿鬼。阿鬼一边用车上找到的急救包重新包扎腿上的伤口，一边凝神查看。
当他看到“X计划”的野心和“沙丘之影”、“引渡人”这些代号时，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
“果然……余守仁不过是个前台掌柜。”他声音低沉，“这个‘沙丘之影’，听描述，像是某个跨国犯罪集团或者情报贩子的高级掮客。‘X计划’……这是想在我们眼皮底下建国中之国，打造一条受他们控制的灰色走廊。”
“那个‘引渡人’，是最近的联络点。”梅子溪指着屏幕，“‘白鹤’标注，这个加密频道近期还有活动。我们要不要……”她看向阿鬼，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又充满警惕的光芒。
直接接触“引渡人”？风险无疑是巨大的，但可能是顺藤摸瓜、直捣黄龙的最快途径。
阿鬼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看着那些加密的通讯记录碎片和“引渡人”频道的信息，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似乎在计算和权衡。
“这个频道使用的加密方式很独特，带有明显的……军事情报交易特征。”阿鬼缓缓道，“‘引渡人’可能不是单纯的犯罪集团成员，而是有更深背景的情报中介或双面间谍。直接联系，等于把我们自己暴露在最危险的敌人面前。”
他顿了顿，看向梅子溪：“但如果我们不主动接触，等他们发现‘白鹤’的数据可能外泄，启动全面清剿和切断程序，我们再想找到他们就难如登天了。”
两难的选择。主动出击，九死一生；被动等待，可能错失良机，甚至被对方瓮中捉鳖。
梅子溪握紧了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曲折的土路。外公、父母、老陈皮、海爷、‘白鹤’……无数人的牺牲，不就是为了将这黑暗连根拔起吗？如果因为恐惧而退缩，所有的血岂不是白流？
“联系‘磐石’前辈。”她做出决定，“将数据传给他，同时告诉他我们的打算。我们需要他的情报支持和……万一我们失败后的预案。”
这是最稳妥，也最决绝的方案。将希望传递出去，然后自己去做那根刺向黑暗最深处的矛。
阿鬼看着她坚定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点了点头：“好。”
他立刻操作起车内一套隐蔽的卫星通讯设备，尝试与‘磐石’建立安全连接。
然而，设备指示灯闪烁了几下，连接却迟迟无法建立。
“有干扰。”阿鬼脸色微沉，“不是自然干扰，是人为的强信号屏蔽。范围可能很大，对方……可能动用了非常规手段。”
梅子溪心中一紧。对方反应这么快？还是说，这片区域一直就在某种监控之下？
通讯中断，他们再次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去这里。”阿鬼调出加密地图，指向一个距离他们当前位置约六十公里、位于两省交界处的山区小镇，“那里有个早年废弃的气象站，地下有备用设施，是‘磐石’早年布置的应急点之一，可能有独立的通讯装置和给养。而且地形复杂，易于隐蔽。”
六十公里，不算远，但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和车辆情况，在对方可能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的情况下，这段路将异常凶险。
“坐稳。”梅子溪没有废话，一脚油门，越野车咆哮着加速，扬起漫天尘土。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穿行在乡间小道和山林边缘。一路上，两人轮流驾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果然，不久后他们就发现，通往主要干道的路口都设了临时检查点，不仅有穿制服的警察，还有一些行迹可疑、目光锐利的便衣人员。
对方的力量和渗透程度，远超想象。
他们不得不不断绕路，行进速度大受影响。阿鬼的伤势需要休息，但追兵的压力让他们不敢有片刻停留。
下午时分，在经过一片丘陵地带时，越野车的油表亮起了红灯。油箱快见底了！而最近的加油站，在五公里外的一个小镇上，那里很可能也有盘查。
“冒险去加油，还是弃车步行？”梅子溪看着油表，眉头紧锁。弃车意味着失去机动性，阿鬼的腿伤步行困难。加油则可能自投罗网。
阿鬼观察着地图和周围地形：“前面两公里，有个废弃的采石场。先把车藏进去，我去镇上弄油。你留下警戒，保护东西。”
“不行！你的腿……”梅子溪立刻反对。
“镇上情况不明，你目标太大。”阿鬼不容置疑，“我能应付。而且，我需要活动一下，确认一下外面的风声。”
他的语气不容反驳。梅子溪知道他说得有道理，自己现在的形象确实惹眼，但让重伤的阿鬼去冒险……
“小心。”最终，她只能吐出这两个字，将车拐进了那条通往废弃采石场的坑洼小路。
采石场早已荒废多年，巨大的矿坑积着浑浊的雨水，碎石堆积如山，荒草丛生，是个绝佳的藏车地点。他们将车开进一个半坍塌的工棚里，用杂物掩盖好。
阿鬼换上了一套从车里找到的、相对干净的便装，掩盖住身上的血迹，将手枪藏在腰间，对梅子溪点了点头，便一瘸一拐地向着小镇方向走去。
梅子溪躲在工棚的阴影里，握紧鱼刀和手枪（阿鬼留给她的），心脏随着时间流逝而越跳越快。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竖起耳朵，捕捉着风中的任何异响。远处小镇方向似乎隐约有喧哗声传来，听不真切。
半个小时过去了，阿鬼没有回来。
四十五分钟……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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