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馆系每个Band仔嘅梦想,我明。”Leslie开口,声音平稳,目光扫过桌对面大名娱乐的负责人陈生,也掠过身旁正凝神倾听的黄家驹。“但系,梦想同现实,中间隔住嘅唔止系一道海隧,仲系几百场实战嘅经验。”
他推过一份数据,是Beyond过往几次大型演出与拼盘演唱会的观众反馈及技术评估摘要。“家驹佢哋嘅音乐能量同观众缘,我哋都有眼睇。但系,独立撑起一场两、三个钟头嘅大型个唱,灯光、音响、舞台调度、曲目编排、体能分配、甚至系同万几观众情绪嘅拉扯……红馆个台,太大,太光。未行稳,就跑,好易跌亲。”
陈生吸了口雪茄,缓缓点头,目光精明。他翻阅着资料,又瞥了眼墙上密密麻麻贴满的红馆年度档期表——每一个方格都已被知名歌手或国际演出的名字填满,直至明年三月。“红馆年底前确实逼爆,最快都要等到明年四五月。就算我哋想搏,个天都未必要我哋即刻上。”他吐出一口烟圈,“伊馆,九日,圣诞档,黄金期。虽然座位数少过红馆一半,但胜在档期靓,场地管理成熟,音响效果近年亦升级过。对于第一次开大型个唱嘅乐队来讲,确系一个好好嘅热身同练兵场。”
家驹一直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乐队新拍的宣传照边缘。红馆,他当然想去,那是香港乐坛的圣殿。但Leslie的话像一盆冷静的水,浇熄了冒进的冲动。他想起之前几次在较大场馆演出时,某些环节的仓促和未能尽善尽美。确实,舞台越大,责任越重,每个细节的失误都会被无限放大。
“我同意Leslie嘅讲法。”家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却清晰。“Band嘅状态,要一步步嚟。伊馆够我哋好好玩一次,亦可以睇清楚自己仲欠缺啲乜。”
陈生露出赞许的笑容:“黄生够务实。好!伊馆九场,我哋大名全力支持。宣传、票务、现场制作,绝对按最高规格配合。”
事情似乎敲定了一半。然而,新宝艺唱片派来的监制紧接着抛出了另一个议题——一张与演唱会同步推出的全新大碟。
“趁热打铁嘛!演唱会热度最高嘅时候出碟,销量肯定有保证!”监制语气兴奋,“理论上,四个月,录一张全新专辑,时间系赶,但唔系做唔到。”
Leslie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理论上嘅嘢同实际系两回事。”他指尖敲了敲桌上那份令人窒息的日程草案,“你睇清楚,呢四个月里面,佢哋要排九场Show,要重新编排几十首歌嘅现场版本,中间仲要飞去泰国几日拍电影客串,加上已经应承咗嘅商演同电台访问……你当佢哋铁打?全新创作、录歌、混音、后期,要消耗几多心神?到时两头唔到岸,演唱会失准,只碟粗制滥造,边个负责?”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有些紧绷。唱片公司要业绩,经纪人要口碑和乐队长远健康,而乐队本身,则被夹在中间。
家驹感到一阵熟悉的压力袭来,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渴望出新歌,但Leslie说的不无道理。高强度创作需要灵感、时间和专注,而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世荣插了一句:“其实……我哋之前写落俾其他歌手嘅歌,都有好几首自己都好钟意,如果重新编曲,用Beyond自己嘅方式唱返,应该都几有新鲜感。”
贯中也点头:“系喔,好似嗰首《又是黄昏》啦,当年俾小岛乐队唱,我都觉得未完全发挥到嗰种劲。如果攞返嚟自己玩,再加一两首全新嘅,成只碟嘅概念同分量都够啦。”
这个折中的想法像一束光,照亮了僵局。Leslie迅速抓住重点:“重新灌录旧作,大部分编曲可以喺排练演唱会曲目时同步磨合,节省大量时间。主打两三首新歌,保持创作活力同话题度。工作量大大减轻,质量更容易控制。唱片公司有新产品推出,乐迷有‘新’歌听,乐队亦唔使捱到残。三赢。”
陈生沉吟着,看向监制。虽然更想要全碟新歌,但也明白这已是现实条件下最可行的方案。最终,他妥协了:“好!就按呢个方案。但嗰两三首新歌,一定要系重磅之作,可以做主打!”
“一定。”家驹沉声应道,目光落在窗外九龙半岛参差的天际线上。伊馆的灯光仿佛已在远处隐隐闪烁,而新歌的旋律,还在未知的脑海中沉浮。他知道,这四个月将是一场硬仗,但至少,路线已经清晰。只是这清晰里,也带着一丝未能尽兴创作的遗憾,以及被时间驱赶着前行的紧迫。他下意识地,轻轻吁了口气。
Band房里的空气都仿佛染上了硝烟味。争论、排练、推翻、再构建,香烟与速食面的气味混杂,音乐声有时激昂有时烦躁。家驹作为灵魂人物,承受着最大的创作和决策压力,常常一扎进去就是十几个小时,眼底泛着血丝,下巴冒出青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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