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呼啸的风声与壁灯恒定的嗡鸣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仿佛在“铁壁”的基石上,又增添了一道无形的裂痕。
终于。
老侯爵沃尔夫冈,缓缓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松开,然后又重新握紧。那轻微的动作,却仿佛打破了某种平衡,让大厅里凝滞的空气,都为之一颤。
奥托侯爵和卡尔的目光,瞬间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地锁定在了老侯爵身上。
“东线,‘霜泣峡谷’。” 老侯爵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长时间沉默后的干涩,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碴砸在铁板上,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他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沙盘上,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铁壁”防线最东北端、一处标注着“霜泣堡”的险要隘口模型上。“霜狼氏族的狼骑,一定会从这里尝试突破。这里地形狭窄,不利于他们的大军团展开,但…太适合他们的狼骑发挥速度和机动优势。一旦被撕开口子,他们就能长驱直入,迂回包抄我们整个东线。”
奥托侯爵立刻上前一步,目光随着父亲的手指移动,沉声道:“霜泣堡守军两个旗团,满编两千四百人,实际在岗一千八百,其中骑兵仅三百。城墙坚固,但部分魔法塔年代久远,能量供给不稳。堡主罗杰斯伯爵是老兵,但…年纪大了,锐气不足。”
“换掉。” 老侯爵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让罗杰斯带他的亲卫队,去‘铁砧’要塞协助防务。调‘断剑’骑士团第三大队,即刻进驻霜泣堡。卡尔的‘北风’骑兵联队,移防至霜泣堡后方三十里的‘灰鸦坡’,作为机动预备队。没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得离开灰鸦坡,但…要保证随时能在一个钟时内,驰援霜泣堡的任何一段城墙。”
“断剑”骑士团,是霍亨索伦家族最核心、最精锐的直属力量,每一个成员都是至少中级骑士以上的百战老兵,其第三大队的指挥官,更是以勇悍和擅守闻名。“北风”骑兵联队则是卡尔一手带出来的王牌,速度快,冲击力强,尤其擅长在复杂地形和恶劣天气下作战。
将最精锐的矛与最坚固的盾,放在这个看似并非主攻方向的险要隘口。这是…在赌。赌兽人会从这里寻找突破口,也赌卡尔和他麾下的年轻骑士们,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打出致命的一击。
卡尔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灼热的光芒!他猛地挺直胸膛,右拳重重锤击左胸甲,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遵命!祖父!‘北风’必不负所托!”
老侯爵没有看他,目光继续在沙盘上游移,手指缓缓向西移动,最终停在了防线中段,那处规模最大、城墙最为雄伟、也象征着“铁壁”防线核心的堡垒群——“龙陨隘口”。
“这里,” 老侯爵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沙盘上“龙陨”堡垒群的模型,那上面插着一面小小的、印有霍亨索伦家族银熊徽记的黑色旗帜,“是‘血蹄’的重锤,和‘黑石’的熔炉,最想砸碎的地方。他们想要一战定鼎,想要用我们的尸骨和城堡的废墟,来宣告‘苍狼之灾’的回归。”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让奥托侯爵和卡尔的呼吸,为之一窒。龙陨隘口,是整个“铁壁”防线的脊梁,也是霍亨索伦家族荣耀的象征。一旦有失,不仅防线将彻底崩溃,整个北境,乃至帝国东方门户,都将洞开!
“奥托,” 老侯爵终于缓缓抬起头,第一次,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儿子。那双深蓝色的、仿佛蕴藏着无尽风雪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奥托,没有命令,没有要求,只有一种…近乎托付的、沉重的平静,“龙陨,交给你。我不要你死守,更不要你与隘口共存亡。”
奥托侯爵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不守?不共存亡?那…
“我要你,” 老侯爵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铁与血铸就的、不容置疑的寒意,“在‘血蹄’和‘黑石’的兵锋,撞上龙陨城墙之前,用你手里能动用的一切力量——要塞驻军、‘断剑’主力、征召的领民兵、甚至…那些藏在山里的老家伙们——主动出击。不计代价,不计伤亡,在他们行军的路上,在他们扎营的时候,在他们组装那些该死的攻城器械的时候,骚扰他们,迟滞他们,消耗他们!用箭雨,用落石,用火油,用陷阱,用你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
“我要你,把龙陨隘口前方五十里,变成一片吃人的泥沼,一片插满刀尖的死亡地带!让那些绿皮野兽,在走到城墙下之前,就先流干一半的血!”
“至于龙陨城墙本身…” 老侯爵的目光,重新落回沙盘,声音恢复了平淡,“我会亲自坐镇。城墙在,我在。城墙破…”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无声的、近乎惨烈的决绝,如同最冷的冰,瞬间浸透了奥托侯爵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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