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王爷!” 军医官吓得声音发颤。
萧玦不再停留,转身朝着营帐另一侧走去,开始询问其他伤员的情况。那冰冷的压迫感随之转移。
感觉到那道目光移开,苏冉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咳嗽也渐渐平息下来。她偷偷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好险……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要被认出来了。
她重新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气,继续手中的缝合工作,但指尖仍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她能听到萧玦在不远处询问伤员伤势、训斥医官的声音,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音调,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击着她的心脏。
最近的时候,他们之间相隔不过十步。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他甚至可能看到了她侧脸的轮廓。可是,这短短十步,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一个是权势滔天、苦苦追寻的王爷,一个是隐姓埋名、拼命躲藏的医女。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心怀执念,一个满心恐惧。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就站在你身后,与你呼吸着同一片空气,你却认不出改头换面的我,而我,亦不敢让你认出。
苏冉低下头,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将全部精力重新投入到眼前的救治中。只有忙碌,才能让她暂时忘记这近在咫尺的危险和……那心底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一丝酸涩。
萧玦在伤兵营停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期间再未看向苏冉的方向。直到他离开,那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才缓缓散去。帐内众人,包括苏冉,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乖乖,王爷这气场……每次来都像阎王巡街似的……”一个伤兵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少废话!赶紧养好伤是正经!”另一个老兵呵斥道。
苏冉默默收拾着器械,心中却无法平静。这次是侥幸躲过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只要还留在军营,与萧玦的碰面就不可避免。每一次擦肩,都是一次走在刀尖上的冒险。她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可是,战事正紧,贸然离开更引人怀疑……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赵擎去而复返,径直走到她面前。
“阿冉郎中。”苏冉心中一惊,强行镇定地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应道:“赵统领有何吩咐?”
赵擎看着她平凡无奇甚至有些病态的脸,公事公办地说道:“王爷有令,今夜子时,有军事行动,可能会有伤员送来。伤兵营需留人值守,你医术最好,今夜就辛苦你留守吧。”
留守?子时?和萧玦可能在同一片营区度过整个夜晚?苏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萧玦下令调查“阿冉郎中”底细的命令,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苏冉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动等待了。每一次萧玦的巡视,每一次近距离的接触,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险象环生。那个男人的直觉敏锐得可怕,她不敢保证下一次“意外”发生时,自己还能侥幸蒙混过关。必须加快行动。
她暗中让阿木再次联系了驼铃商号的线人,催促他们尽快安排好北上的路线和新的身份文牒,并约定好,一旦收到她的信号,立即接应她离开。同时,她开始更加隐秘地整理行装,将最重要的药材、银针和那本《百草奇方》贴身收藏,随时准备撤离。
然而,战事的发展,却将她更深地卷入了漩涡中心。北戎似乎察觉到了周军内部的紧绷气氛,发动了更猛烈的进攻。一场惨烈的守城战后,萧玦亲自率军出击,虽然成功击退了敌军,但本人却在混战中被流矢所伤,箭头深嵌肩胛,虽非要害,却因箭簇带毒,情况不容乐观。
主帅受伤,军中大震。随军太医们束手无策,那毒素极为诡异,蔓延极快,寻常解毒药收效甚微。消息传到伤兵营,众人皆惶惶不安。
“王爷伤势如何?”
“太医们可有办法?” 焦急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苏冉正在给一个伤兵换药,听到消息,手猛地一抖,药瓶差点脱手。他受伤了?还中了毒?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甚至压过了对暴露的恐惧。
“阿冉郎中!” 赵擎一阵风似的冲进伤兵营,脸色煞白,额上全是冷汗,目光急切地扫视,最终锁定在角落里的苏冉身上,“快!王爷中毒了!随军的太医都没办法!你的医术好,快随我去看看!”
苏冉的心沉到了谷底。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她可以找借口推脱其他将领,但萧玦重伤,性命攸关,她若拒绝,立刻就会引起最大的怀疑。更何况……内心深处,那个被她死死压制的念头疯狂叫嚣——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我……我医术浅薄,恐难当此重任……” 苏冉垂下头,用沙哑的声音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都什么时候了还谦虚!” 赵擎急得眼睛都红了,几乎要动手拉她,“王爷若有个三长两短,这雁门关就完了!算我赵擎求你了!快跟我走!”看着赵擎几乎要跪下来的恳求,再看看周围伤兵们充满期盼和焦虑的眼神,苏冉知道,她已无路可退。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或者说麻木):“……带路。”前往帅帐的路,仿佛漫长了一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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