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了一下，林小雨没立刻拿出来看。她站在教师办公室门口，手指还搭在门把手上，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掀动了她额前一缕碎发。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阳光斜照在办公桌上，教案本还在原位，蓝色封面上落了一层薄灰。她走过去，把U盘重新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原处。李老师昨天说要整理上周的阅读材料，作业本堆得有些乱，她拉开最上面的抽屉，准备把几摞练习卷分类归档。
抽屉滑开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动作顿了顿。角落里有个半开的金属小抽屉，平时不常注意，此刻却露出一角彩色包装纸。她皱了下眉，伸手想去推紧，指尖碰到边缘才发现里面不是杂物——整整齐齐码着好几排糖，柠檬黄、草莓红、牛奶白，连锡纸都折得平平整整。
她愣住。
这不是谁随手塞进去的零食。每一包都像是被精心摆放过，品牌不同，口味各异，但排列方式透着一种安静的秩序感。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拉开了那个小抽屉。
最上面放着一颗没拆的柠檬糖，底下压着一张对折的便签纸。她用指腹碰了下纸角，犹豫三秒，才把它抽出来展开。
字是手写的，墨色略淡，笔画舒展：
“给小雨，写不动的时候吃。”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喉咙忽然有点发紧。
窗外传来远处篮球砸地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寂静的空气里。她低头看着那颗糖，塑料纸在光线下泛出微亮的光泽。她没哭，只是把便签纸小心地折好，放进校服内袋，紧贴胸口的位置。
然后她取了两颗糖，悄悄合上了抽屉。
课间铃响后，她在楼梯拐角碰到了张悦。张悦正靠在栏杆边翻一本笔记，眉头微锁，手指无意识地揉着太阳穴。
“你最近睡得怎么样？”林小雨走近问。
“还行。”张悦抬眼笑了笑，“就是改东西总卡在凌晨。”
林小雨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递过去：“李老师让我带点给你，说是提神的。”
张悦接过，看了眼包装，“你们语文组现在发福利都这么隐蔽？”
“她说别让别人看见。”林小雨低声说，“怕你不好意思收。”
张悦怔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我还以为是变相批评我上课打瞌睡呢。”
“不是。”林小雨摇头，“她是知道你一直在熬。”
张悦握紧了糖，没再说话。两人并肩站着，风吹动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哗啦作响。
傍晚放学前，林小雨在校务处门口等到陈昊。他刚交完请假条出来，脸上带着一点疲惫。
“昨晚又写到几点？”她拦住他。
“就……两点多。”他避开视线，“新稿子快收尾了。”
她从书包夹层拿出三颗牛奶糖，塞进他手里：“补脑的，李老师特供。”
陈昊低头看着手里的糖，没动。“她怎么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林小雨说，“只是不说。”
他沉默一会儿，把糖小心地放进胸前口袋，扣上纽扣。
“明天有空吗？”他抬头问。
“有。”
“操场后面见。”
第二天晚自习前，三人先后到了篮球场后面的角落。这里背光，少有人来，但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安静的相聚方式。林小雨坐在水泥台阶上，张悦靠着铁网，陈昊蹲在地上，手里捏着半块饼干。
林小雨掏出剩下的糖，分给他们。
糖纸剥开的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张悦含着一颗草莓糖，忽然说：“甜得不像真的。”
陈昊咬碎牛奶糖，笑了下：“可我们现在吃的，都是真话换来的。”
没人接话。夜风扫过地面，卷起一小片落叶。林小雨仰头望天，月亮挂在正上方，圆得像被人刚刚画上去的一样。
“今晚月亮真圆。”她说。
张悦也抬头，“上次看到这么亮的月，还是小学值日那天。”
“我家餐馆后巷也能看见。”陈昊望着远处教学楼的轮廓，“收完碗筷抬头一看，它就在那儿。”
林小雨低头看着手心最后一颗糖，柠檬味的。她没急着拆，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着锡纸的折痕。
“李老师抽屉里不止这些糖。”她说，“还有很多空包装纸，叠得整整齐齐。”
张悦转头：“她一直留着？”
“像是……在等谁来发现。”
陈昊声音低了些：“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会去整理她的东西？”
“也许。”林小雨说，“但她没阻止，也没直接给我。她只是把糖放在那里，等着我自己打开。”
风吹得更急了些，铁网发出细微的震颤声。张悦忽然站起身，走到旁边一棵树下捡了根细枝，在地上划了几道线。
“我们三个，”她指着那些线，“像不像拼图？原来缺角的地方，现在刚好能接上。”
陈昊看着地上的痕迹，点点头。
林小雨没说话，把最后一颗糖放进嘴里。酸味先冲上来，接着是淡淡的甜。她望着远处公告栏的方向，新一期校报已经贴上去，边上还残留着一道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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