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还亮着，林小雨刚闭上眼，指尖还停在关灯的动作上。屋外风声轻，窗帘动了一下，她没再动。
第二天早上七点，闹铃响了两遍。她伸手按掉，眼睛还没睁开，手机就震动起来。一条新闻推送弹出来：《爆红少年作家背后：拆迁户家庭的资源倾斜》。
她坐起来，点开链接。文章说陈昊家的老房子去年被划入拆迁范围，赔偿款数额不小，暗示他能全心写作是因为有钱撑腰。配图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墙皮剥落，窗框歪斜，写着“陈昊成长地”。
林小雨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这不是陈昊家，是附近废弃的旧楼。她记得陈昊提过，他爸每天五点出门，工地排班紧，家里从没断过活计。
她翻出电脑，在文件夹里找。有一个命名简单的文档：“陈昊-校刊用图”。点开后滑了几张，最后一张是凌晨两点拍的。陈昊趴在书桌前，头低着，手边是半杯水，纸上有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台灯是那种老式铁皮罩的，光线偏黄。这张图当时只在校刊内页用过，没发网上。
她截了图，打开微博，写下一行字：“真正的作家，笔比房子贵。他写的每一个字，都熬过无人知晓的夜。”然后@了几家主流媒体账号，点击发布。
不到十分钟，评论区开始滚动。有人问图是不是真的，有人说这种破房子也能叫拆迁户？还有人贴出另一张照片，说是陈昊家实际住处——一排矮平房中间的一间，屋顶铺着旧瓦片，门口堆着水泥袋。
争论很快炸开。一方说寒门出才子不容易，别乱扣帽子；另一方坚持说没经济基础哪来创作时间，质疑他装穷博同情。话题热度飙升，“陈昊 拆二代”冲上热搜前十。
林小雨没回嘴。她私信几个曾留言的读者，问他们读陈昊作品的感受。有人回：“我高三压力大，看他写的故事，像有人坐在旁边说话。”还有人说：“他写的不是小说，是我藏在心里不敢说的话。”
她把这些回复整理成一条长微博，标题是《他写的故事，治好了谁的夜晚？》。文末加了一句：“我们不否认出身差异，但我们拒绝用出身定义一个人的价值。陈昊的父亲至今在工地搬砖，那本书的稿费，是他第一次给家里买的空调。”
这条微博发出后半小时，转发量破万。有教育博主发起新话题：“拆不掉的是才华”，迅速被大量转发。校园媒体也加入，配文“致敬每一个不被看见的努力”。
热搜榜上，“拆不掉的是才华”慢慢爬升，超过原话题，登顶第一。
陈昊是在图书馆看到热搜的。他正查资料，手机放桌上，屏幕突然亮起。同学瞥了一眼，低声说：“你名字在上面。”
他拿过手机，翻了几条新闻，又看评论。有人扒出他小学作文比赛获奖记录，说那时还没拆迁，怎么可能后来靠钱翻身；也有人截图他签售会现场，孩子举着书说“这是我第一次买课外书”。
他没发微博，也没接受采访。回到宿舍后，他打开文档，那是新书的后记部分。原本写到一半，现在删掉几句，重新打字：“标签可以贴，但真实，只能自己写。”
他截下这句话，转发林小雨的微博，只加了一行字：“我家拆了，但我的故事，永远拆不掉。”
评论瞬间涌进来。
“原来最贵的房子，是心里那间写作的小屋。”
“他写的不是小说，是我们没说出的生活。”
“我昨天还在怀疑他，现在想道歉。”
林小雨看到这条转发时，正坐在书桌前。电脑开着论坛后台，新消息不断跳出来。有人匿名投稿，说因为这场风波才敢讲自己的事：“我也来自小地方，没人信我能考上大学，但我一直在写。”
她一条条看，手指在键盘上停顿片刻，打出一个“嗯”字，点了发送。
窗外阳光照进来，落在桌角。她的手机放在右边，屏幕亮着，显示陈昊的新微博还在持续发酵。热搜词条不断更新，讨论方向已经从质疑转向共情。
陈昊坐在宿舍床上，笔记本摊开，光标在文档末尾闪烁。他删掉最后一句草稿，重新输入。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很轻，隔壁床的人翻身拉过枕头，挡住脸。
林小雨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有学生抱着书走过，有人低头看手机，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这边宿舍楼。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看什么新闻，也没多想。
她转身回桌前，打开录音笔。这是上次食堂事件后王老师送的，说以后采风可以直接登记备案。她按下录制键，对着空气说了句：“今天，有人想替另一群人说话。”
录音笔红灯亮着，持续闪。
陈昊合上电脑，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回抽屉。他起身去水房接水，走廊尽头有风扇转着，吹来一阵热风。他端着杯子往回走，路过公告栏，停下来。
上面贴着一张新通知：校园文学奖征稿启动，主题为“真实的声音”。
他看了一会儿，没说话，转身回了房间。
林小雨正在回复一则匿名投稿。对方说：“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偷偷写东西，现在知道不是。”她敲字：“你不是一个人。”
话还没发出去，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张悦的消息：“我看到了。”
林小雨没立刻回。她把那句话删掉，重新打：“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发送成功后，她把页面最小化，打开文档。标题空着，光标闪着。她盯着看了几秒，输入三个字：“听得到”。
外面传来下课铃声，走廊开始热闹。有人喊谁的名字，脚步声经过门口。她没抬头，手指停在回车键上。
陈昊翻开书包，取出一叠打印稿。最上面是新书封面设计，图案是一扇老木门，门缝里透出光。编辑说这个意象好，代表封闭与开启。
他抽出一支笔，在扉页空白处写了一行小字：“有些门，推开了，就再也关不上。”
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清晰痕迹。
林小雨按下保存键。文档名称是“听得到”，状态为未提交。她退出界面，回到论坛主页。
最新一条置顶帖写着：“五年之约：让真实持续发声”。发布时间是几分钟前，发起人匿名。
她点进去，页面加载出来。第一句话是：“我们能不能，每五年，都说一次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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